“快走!”她朝小姑娘刺了一针醒神,摸出这些日子偷偷存下自制的一小包迷魂散,一手抱兔子,另一手撑起戚英,挣扎着就朝外跑。
放倒了几个值守的侍卫后,赵姝心惊胆战地领着人小跑着,绕过前两日探过的路,行至守卫最森严的宫墙时,豆大的雨点就从天上砸了下来。
她听的两队侍卫甲胄铿锵,遥遥就见二十余人列队三行执风雨灯,自前头运送菜蔬杂物的边门旁过来。
即便这等不起眼的边门,守卫巡游都很少间断。
扯着戚英躲进小巷时,赵姝不慎绊了一跤,左膝直直磕在台阶泥地上,半边衣袖脸颊都被泥水浸了,野兔险险被她抱在怀里护住。
掺握的手一紧,她咬牙忍下痛,一声不吭地用最快的速度翻身起来,示意戚英不可出声。
甲胄声渐渐近了,她屏气凝神死死捏住戚英的手。
心里头不断地告慰神君地灵,念着叫这些人莫发现雨中藏身的二人。
列队甲胄声渐远,刚要舒口气时,回头却见一道墨色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巷口。
“是我。”声调低沉略有些粗犷。
还不待赵姝戒备,手上一松,身侧戚英就要虚着步子走了过去。直到戚英走到那人跟前,*七*七*整*理赵姝才终是彻底松下紧绷的一根弦,因为此刻立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廉羽。
听闻他如今虽只是校尉郎的职衔,却是颇得衡原君的喜爱,进出都是跟着伴驾的。
“运菜的偏门夜里只有四人值守,你在这儿陪着英英……”
赵姝从他身侧走过,就要出巷口时,忽觉项侧一麻,喉间顿时就发不出任何声息了,还未待她回过神时,就见廉羽毫不犹豫地一把将戚英推出了巷子。
“何人在那儿!”风灯的光亮即刻照了过来,赵姝被压制在一处凹缝里,动弹不得。
待那些守卫挟着戚英走远了,她被廉羽迫着押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她脑子里都是小姑娘最后被押走前,那双绝望无光的眼睛。
戚英只是说不完整话,并不是痴傻,相反的,她一直都知道,那年父王屠公主府,她没能护住乳娘,曾亲眼目睹了生母被人缢杀的小姑娘,其实本质上一向比她敏感懂事。
哪怕降国的路上,小姑娘都从未有过这等神色。
一时间,赵姝几乎魇在廉羽方才的动作里,对他行事的震惊甚至盖过了今夜戚英的命运。
她两个青梅竹马地一同长大,她清楚地知道,那丫头,究竟对廉家的小将军用心到了怎样深刻入骨的地步。
甚至于入秦,戚英也未必真是为了她。
车轿一沉,是廉羽一身水气地跟着上来了,他将兔子朝轿内一丢,就那么闷着头坐在赵姝身侧,顺手解开了她的哑穴。
“告诉我,云鹄哥哥,你有更稳妥的法子送了英英出去。”
廉羽小字云鹄,听得这个儿时她才肯唤的亲昵称呼,男人面容冷峻无情,右手尾指还是不自觉得颤了下,他只冷声回了两个字:“没有。”
下一瞬,赵姝骤然暴起,抬手‘啪’得一声打了过去,便是先前吃过偏殿的饼子,气虚手软,这一掌依旧叫男人脸上很快显出了指痕。
“你让开路!我要去主院寻雍国夫人。”
廉羽却浑似不觉,只是抬眼道:“夫人不会见你。”
外头勘验令牌毕,马车就要出宫时,他在赵姝挣扎之前便唤人进来,执剑走前又闷声留了句:“赵王后在国师府上搜出了私铸的兵械,半月前,国师逃遁于燕,公子您的义兄,也被牵扯进去,不知所踪了。”
赵姝与王做药人之事,无人知晓,廉羽也是偶然间在大国师府上探得端倪。他隐约晓得,她每隔数月要服解药的事。
到底是自小相识的情分,廉羽此言,即是敲打她,或许连自己就要没命了,就不要再多管他人了。
……
被两个蛮横孔武的军士押在马车里,赵姝奔逃无望,一颗心浮浮沉沉着,脑子里一会儿是戚英木偶似的容色,一会儿又想着义兄如晦的下落。
抵挡寒毒的药只有大国师能炼,邯郸竟出了这样大的事,原来她早已不是能否回洛邑的困境了。
马车驶入咸阳城东门时,一阵风雨吹开薄薄轿帘,她木然仰头看到的,是这座陌生王城高耸冰冷布满箭垛的瓮城。
如今死局,直是求告无门。
当年荣宠邯郸她有周赵二国独一份的尊贵权势,发梦亦不能料到,自己屈就劳心地去医贵人的病,到头来竟求不到,从前视作的微末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