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公卿一共三十七人,实则后党七人,早已在刺客入宫那一夜,就见识了田齐埋伏在邯郸北麓的五万大军。
太后的私兵早已被剿,这些人都非是王族上卿,一开始还犹豫,直到那夜眼见为实,明白是齐王之谋,才纷纷应允共立幼帝。
“诸位,大王荏弱,过于妇人之仁,方才尔等议事也见证了,殊公子分明对军国朝局一窍不通。”
“降秦质子,在咸阳待了一载,先前倒把秦兵也带来了。虎狼之国,那芈氏独女渭阳公主,何以就偏来联姻?!”
“臣附议!还请大王禅位,否则我赵国必成秦之傀儡啊!”
“新河君,您是三朝元老,又是殊公子之师,将来王上若被秦人牵着鼻子走,你该当何罪?”
……
赵如晦这一问后,众公卿终于接二连三地纷纷站了出来,俱是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地奉告陈辞。
就连赵姝也看出来了,一共七人,其中两人官职最高,一为司刑的廷尉,另一人竟是执掌外郭骑兵营的中郎将。
另外五人,虽皆官职不高,却几乎个个都身居邯郸城内要职。
赵如晦看着他们,有四人他早便知晓了,还有三人,却是意外之喜。
聚沙成塔,众口铄金,因这些人从左右朝列里出来,言辞犀利纷纷箭指王座,许是互相辉映底气更足,争辩间措辞便愈发不敬逼迫。
尤其是王座上的赵姝,始终一言不发,她先是惊疑地扫了眼威仪笃定的田氏,而后紧抿着唇,极度不安地盯着下首的赵如晦。
“殊儿,照他们说的做罢,齐人五万骑兵绕道燕国截留了五座城邑的战报,兵临城下了。”田氏安抚幼子,好似闲话家常般:“禅了位,你要留在赵王宫也好,回洛邑也罢,都可。”
任由她说话,赵姝并不理睬,她一颗心砰砰乱跳着,只是瞧着赵如晦。
朝堂政局她看不透,可赵如晦的神情她又哪里看不懂。
若是真的要废她而立田齐幼子,他若真被城外五万人马拿捏,绝不会是这番模样了。
群臣哪里知他二人私下牵连,见怀安王同新河君似乎都默认沉吟,便有一名原本中立派的下大夫甚至都出列,竟是主动附和起后党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也有公卿回过神,开始反驳的,可也怪哉,偏生王党与旧晋的数人,没一个主动开腔的。
“既然你们都能将吾王过错列成罪赋了,听着也都在情理之中。”赵如晦终于朗声斥断了这些人的吵嚷。
殿内静了一瞬。
便有一名后党对田氏的方向拱拱手,朝赵如晦说:“怀安王您是旧晋遗族,若是您也能认可吾等,相信太后与新王必然还会重用的。”
赵姝屏住一口气,且等着他发难。
但听他颇有些阴郁地笑了笑,眉宇间却是一派温润似水,扫视了众人一圈,缓声答:“这回人该齐了。”
却忽然翻了脸,扬声:“妖言惑众,背主谋逆之徒,按律,当车裂弃市,再夷三族!”
他方击掌,顷刻间便有百余名玄甲持刀涌入,轻易就将殿中公卿尽数制住。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几名后党顿时噤声,王座一侧的田氏却是无惧,她将幼子推给侍女,掀起纱帐就走了出来。
“怀安王你好生糊涂,可知齐王已陈兵北山,难道为一竖子,要与齐国为敌?”田氏虽为女子,她挡在王座前,这一声斥,气势却全然不输君王。
赵国这一年来边防空虚混乱,果然听着齐人竟也乘虚而入,就有胆小的公卿不安起来,试图说和。
赵如晦掀了下眼皮,本是连觑都懒怠多觑她一眼,为安群臣之心,他还是在动手前添了句:“陈兵北麓,齐王近年日益怯懦了,号称五万,也只敢派一万一千人,化整为零,避开城池,从密林深山中,匪盗一般入境。”
见齐人精心安排的兵力被他轻易戳破,田氏第一个反应过来,对方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是已然受制了,她当即面如死灰,只是还强撑着。
阶下诸卿分作两堆,禁军将后党七人,连同那名最后开腔的中间派下大夫也一并围困起来。
略有些迟疑地扫了眼上方,赵如晦还是对禁卫长点头:“今日我赵国众肱骨皆在,就不必另择日行刑了,大王仁善,车裂酷刑就免了,赵国日弱,就在这大殿之上,用这些贰臣奸佞的血祭奠先祖。”
“大王,大王!微臣只是附和了一句,我族中夫人还是先王庶妹之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