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吃?还是你王舅带的庖厨好些,等这些事都料理完,去洛邑请两个来。”
布巾子丢进银盆溅落水珠,赵姝空拿着箸,兔子般受惊似的抬眼看他,回过味来,又立刻闷声应了句:“那还是赵宫的一个厨子做的最好。”
捡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便越发觉着肚子撑的厉害味同嚼蜡,只怪她先前偏要慌称没吃够,赵姝心头没来由得发闷,终是弃了筷子,见桌上有壶酒,遂径直取来就饮。
烈酒一盏下肚,她被呛到,一时咳个不停。有温热大掌叩在后背心处,三两下就解了她的咳呛。
却让那闷气更甚,隐约还夹杂了些辨不清说不明的心悸。
赵姝回身去挥开他的手,仰头固执地又饮一盏,抬头看到嬴无疾已洗漱干净,只着了件素白半透的中衣坐在案旁。
她芙颊一红,倒也无暇多想什么,偏又再强撑着再喝一大盏,将筷子朝他手里一塞,皱眉打了个酒嗝道:“嬴长生,你明日凶险,酒就别喝了,再陪我多吃两个菜。”
陡然被唤了小字,嬴无疾亦是一怔,瞧她这么个饮法,倒也没说什么,只依言安静吃菜。
“这么瞧着,你倒比那些红馆里的魁首还好看些呀。”
“唉,你也是个命苦的,秦国应当同赵国一样,不喜异族吧。”
“你那年流亡入赵,说到底还得怪衡原君和芈氏。好在如今你得势了,他们也得仰仗你。”
“明日一早,我陪你同去阵前!”
三盏酒下肚,她的话就多了起来。
先还有些条理在,很快,就说起了胡话来。
见她这回是真醉了,身侧的男人搁了筷子不再掩饰什么,那带了肃杀之意的瞳眸一错不错地打量着她。
听的她还要一并上前线时,他唇角极快得掠过一抹冷笑,在那抹纤弱身影离座开始晃荡之际,瞳眸里又涌起痴迷颓唐。
直到她步子一绊要磕上架子了,他才旋身过去夺下酒盏。
赵姝斜倚在他臂间,仰头不满嚷道:“你是主将,别理我,快点先去睡了。你干嘛!还我!”
“我想做什么,你看不出么?”酒盏被抛去桌案发出‘铛’得几声重响,他眼中流转春色,扬手就将人朝卧榻按了。
觉出她不愿挣动,他忽而停下,将她双手扣举过头顶,撑着身子定定地同她对望。
坚毅面容一时蕴满绮色情意。
“不知怎的,总觉着明日一战,我或许要回不来了。”绮丽间揉进了空芒哀色,原就深邃的一双眼若寒潭渺远,仿若被人弃掷的兽。
赵姝心口狠狠一抽,她垂了眉睫,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这个人,纵然可恶卑劣讨厌,可救她的次数,一只手都已然数不过来了。
她醉的厉害,也无暇纠结深想。纤弱身躯松懈下来,重又转过晕红飞霞的面,她苦着脸杏眸坚定地看进他眼底,承诺道:“明日我同你去。”
第65章 大捷3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 饮得太多了,醒不来又睡不沉,翻来覆去得不知折腾了多久,一场接一场的旧梦前尘在脑海中乱窜。
……
到了第二日上, 阵阵雷鸣雨倾里夹杂着乱哄哄得马蹄报信声, 一声促似一声, 赵姝才终于被吵醒。
捂着脑袋半坐起身,外头天光一片昏暗,她眯着眼脑中有些空白, 判断不出时辰来,只有些呆愣地瞧着盖在榻上的两层薄被子。
帐外人声愈发嘈杂混乱, 她才猛然忆起昨夜睡去前的一幕, 下意识地低头, 却发现自己仍旧着了原本的中衣, 周身也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面上陡然一阵晕红, 想着大军该是要开拔了,她深恐被撇下, 遂忍着宿醉, 几乎跌撞着从榻上跨下来。
帐外行军之声愈发明显,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束胸、覆面、带甲、着履, 瞥了眼远在柜首的罗袜, 也无暇去穿了, 就这么光着腿径直套了履往外跑。
一把掀开帐子, 果然瞧见远近纵列铺展开的军列, 骑兵步兵戈矛俱备气势恢弘,入目之处, 玄色铠甲黑漆漆一大片,同天上浓重阴沉的乌云相合,好似将整座山都填满了。
她心中升起些说不出的怪异,也来不及去多想,逡巡着去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你们主帅,王孙何在?”
被她抓着的副将未及答话,远处就一骑飞来,令兵几乎从马上摔跌下来,尤高喊道:“芈将军列阵,速攻周人!”
便有黑压压的甲胄相击列队,似数条绵延长龙陡然觉醒,空气里立时散开更浓重的血气,赵姝仔细一望,才发现这些人黑色的甲胄外,或多或少的都*七*七*整*理染了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