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索性示过好,不领情便罢。可她左顾右盼,这突然手头上没了繁重的公务,反而有些空落落的。暗中嘲笑自己就是个劳碌命,靠坐在车璧处,只在脑子里盘算着占领应天后,何时处理盘踞在平江的徐海,先把实力较弱的消灭,最终与吴起镇正面对决。届时,战船也造够了数量。
眼下攻打下来的城池凭借过硬的武装力量,便不怕被敌人抢夺。
那么提早招募治理河道乃至屯田的能人,日后北伐时更加仰仗粮草充足,届时若每载能屯一万五千石粮食,消灭吴起镇后便不用等待恢复生产,可直接挥师北上。
她真的是受够了四处战乱民不聊生的局面。
“大帅,借笔一用。”最近经常困倦,她担心随后想的事情过两日就遗忘了。迅速从笔架上摘下一只润墨后,连带拿起一张空信笺,又从身侧小书柜上拿出一册书放在膝盖上,简明扼要地记录几个关键词。
萧祈安微张了张嘴,听到鸡头在外头道了句,“大帅,半个时辰后到达应天城外的驿站。咱们选择在驿站歇脚,还是径直回城?”
“回城。”他见陆南星精神尚好,命道。
陆南星写完后,不禁问道:“大帅下一步打算先与谁对决?”
“你意下如何?”萧祈安每次与她讨论军事计划,总会好奇她的想法。
陆南星早已熟知他的习惯,问问题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先回答的准备。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后,又道:“当初的作战计划,是根据攻打应天损失三成人员来估算的。如今张巡主动要求联姻,不费一兵一卒拿到应天后,转头继续攻打徐海,咱们手头现有的水寨战船和人马应足以应付。”
“你听到了?”萧祈安并不确定他与鸡头谈论樊青擅作主张那件事时,她是不是正处在有意识的状态。这让他想到,自己趁她熟睡后的那些举动……
“嗯?”陆南星每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转念一想,她之所以知晓,还是顾令颐写信告知的,也没必要替她隐瞒什么,便道:“顾姑娘听闻大帅要联姻,许是希望属下劝解大帅不要轻易对方,中了圈套,希望我劝解大帅要谨慎决定。”
“与我而言,大帅并未主动提起这事,我即便知晓也不方便多言。况且,联姻若能不废一兵一卒拿下六朝古都应天,这笔买卖不亏。”
萧祈安并未想到顾令颐竟然会给她写信,哂笑了下,“你何时与她私交甚好?”
陆南星也表示莫名其妙,“属下也不知,顾姑娘如何会这样觉得。”
“不必理会。”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不知要如何与她讲明也联姻了,但与他无关的过程。一切还要等到回应天后,当面问明樊青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陆南星见他提到顾令颐欲言又止,心领神会他顾念与顾炎之之间师徒的关系,需谨慎地处理顾令颐的往来,只道:“属下知晓,并未回复。”
萧祈安见她提到顾令颐后,表情透着疏离,也不想再多说。
车厢内又归于寂静,期间只听到了书写的声音和翻书声。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车外响起士兵洪亮的声音,“恭迎大帅回城。”陆南星才从窗帘的缝隙处,隐约看到了宽阔的城门过道。
马车一路未停地径直驶向了藩王府。
原本在此处居住的藩王因无嗣,被朝廷收回了王爵,只留下了姬妾偏安一隅地居住。
待义军攻破城池后,朝廷留守的文武官主动投降,并立即配合地将城中最雄伟的建筑群——藩王府打扫干净。刻意地将藩王留下的姬妾们,年纪稍张的打发至城中的尼姑庵里修行,剩下的则仍旧住在别院里,端看这位太平军主帅是否笑纳。
马车缓缓在宫门旁停下,鸡头先是回禀到了,随后将帘子掀开恭迎。
萧祈安先下了马车,看着富丽堂皇的建筑蹙了蹙眉。
陆南星随后出来,见他当中伸出了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将手微微搭上下了马车,立刻故作拢了拢衣襟。
萧祈安以为她冷,拿过身侧鸡头手臂上搭着的大氅,为她搭在肩上。
这一举动,令恭候在此的顾炎之父女的神色为之一震。
“恭迎大帅。”
“师父莫要多礼。”
顾令颐再次见到陆南星,思及给她写的信犹如石沉大海,如今大帅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去南边救她,二人又一同马车回来,她越发捏紧了手中的绢帕,盈盈下拜,笑道:“师兄,樊二哥将布置藩王府的差事交给了我。我拉上娘亲,按照你的习惯和身份,重新布置了一番,若你觉得哪处不得当,我立刻着人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