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你们话语间的意思不还是不信祁洲也许可能会是位女子。”杨羽婕嘟囔道。
在场的几位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深处都泛着无奈,失笑般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于秦桢而言,争论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意义,不论外人信也好,不信也罢,祁洲就是她,她就是祁洲,想不想众人知晓祁洲是谁,全然在她的一念之间。
他们的神色秦桢都未错过,每一道神情都慢放似地落入她的心底,她垂眸睨了眼环抱着自己手臂,看似有些醉意的杨羽婕,抬头不疾不徐道:“世人不知崔筠大家就是何家姑娘时,京中也都在说着她断不可能是位姑娘。”
刹那间,众人看向她。
秦桢口中的崔筠是位书画大家,如今也已经上了年纪,年少时就以一手好字名闻遐迩,但凡是和何家有过交集的都知道何家大姑娘书法了得,就是男子与她相比都比不得。
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崔筠不仅书法了得,作画也是一绝。
谁都不知她当时是怎么想的,没有以她的本名而是以崔筠为名作画展示于各大场所,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就连先皇也曾多次提及她的名字,着命人寻找崔筠的下落。
找着找着,也找了两年,众人方才得知崔筠就是何家姑娘。
一时之间满京哗然。
赞叹声,怀疑声不绝于耳,有人惊叹于她的作画功底,也有人让何家姑娘自证她就是崔筠本人。
秦桢听闻这个故事时,还是父亲和她说的。
她眸光中掠着笑,“所以,祁洲为何就不能是位女子呢。”
柔且淡的嗓音荡漾凉亭中,不是咄咄逼人之意,而是布满真心地询问在场的各位。
凉亭中静默须臾。
“书画不分家,习得一手好字自然也能作得一手好画。”坐在秦桢右手边始终没有出声的男子道,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平静无波的眼眸和她对视着,“京中是有不少女子喜欢玉雕,就比如姑娘你也喜欢,可喜欢玉雕和雕磨玉雕是两码事,就像我也喜欢诗句,可这不代表我就能作出令人叹绝的诗句。”
秦桢不认得他,是道生面孔。
侧眸微看,蒋橙和杨羽婕也是满腹狐疑,皆是不认得他。
秦桢拧了拧眉,欲要开口时余光瞥见沈聿白的身影,他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神色自若地掠来,她敛下了微启的唇瓣,不语。
沈聿白清冽眸光掠过众人,落座。
众人睨见他走来,也还记得适才的异样,就没有在祁洲这件事上多言,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他落在桌案上的微蜷指节有节奏地叩着,另一手端着酒盏微呷了口,直到鹤一前来俯身在他耳侧低语,他叩着桌案的动作才收了回去,清冽的眼眸中染上些许寒凉。
摄人心魄的寒凉漫起,随着沈聿白眼波的微荡顷刻之间撒向一侧的男子。
和他人言笑的男子只觉得背后升起一阵寒凉,愣怔了下后寻向这股凉意的来源,可左右看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任何的异动,又收回目光和一侧的同窗交谈着。
鹤一适时地退下。
沈聿白浅酌了杯,把玩着紧握在掌心的娇小雀坠,指腹一寸一寸地摩挲着雀坠的纹路,就连翅膀上的狭小缝隙也没有错过。
和妻子回后院一趟归来的章宇睿清晰地感知到好友的变化,他的眸光不再径直地落在秦桢的身上,而是侧耳听着身侧的人言语,时不时地应和两句。
宴席散去时,已然是深夜时分。
秦桢坐上了回院中的车舆。
深夜的清风荡起珠帘,探头和周琬等人挥手的她睨见不远处的挺拔身影,他神情淡淡地端坐于马背上,视线对上的刹那,她垂下了眼皮端坐回舆中。
车马轮子不紧不慢地碾过碎石,扬长离去。
身旁的闻夕微微探头出去,霎时间又收了回来,澄着眼眸对她道:“姑娘,世子跟在后头。”
微阖眼眸闭目养神的秦桢闻言,嗯了声。
在她的意料之中。
闻夕见她始终没有睁开双目,再次探头望了眼不远不近保持着距离跟在后头的世子,心中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事情,倘若世子能够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心,姑娘哪还会经受过往多年的难耐。
王府车舆停靠在院门前,秦桢方才掀开眼眸下了舆,手心搭在闻夕手中下舆的时候,她瞥见了树影下的人影,他牵着缰绳远远地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