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出门前归远山担心他受冻,非得给他塞衣服,归祺嫌烦,跑得比什么都快。
谁承想,那一走,竟成了永别。
归远山啊。
这个人挺复杂的。
她当年高中缺钱,自己一个人坐在那条巷子里哭的时候,是归远山宛如救世主一般出现,牵起她的手,在她最彷徨的时候对她说,要要,跟爸走。
爸带你回家。
这事儿她这辈子都记得。
所以要怎么形容那样的感情,她好像恨他,又好像不恨他。
一道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愣愣的,回过神来后,看见了李弘嘉近在咫尺的脸。
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踌躇道:“归要,你……”
她大脑迟钝地运转一番,道:“噢,谢谢你送我来医院……真是麻烦你了……”
拭了拭泪,强打起精神道:“没耽误你什么事儿吧?”
李弘嘉沉重地凝着她,摇摇头。
“那个……我……”归要闭上眼,努力克制自己再度涌上来的难过,深吸一口气,对他道:“我……我送送你,麻烦你了。”
他逢白事,本就应接不暇,李弘嘉一个外人呆在那里反而误事,他点点头,只说了句留步,便要离开。
可归要却执意要送送他。
是觉得自己没办法感谢他,也就这点儿小事儿能做一做了。
送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李弘嘉思绪繁杂,站在车门前,知道此刻说这些不合时宜,可他也知道,这一面后,恐怕再想见她,便是妄想了。
于是他握紧了手,还是问道:“归要,我当真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么?”
归要反应很慢地抬头看过来。
麻木的眼里却尽是对他的疏离与冷淡,好像除了客气与感谢,就真的再没其他情绪。
他见过这姑娘高中那会儿,望向孟聿峥是眼中的熠熠光辉,如同繁星一般明烨动人,而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李弘嘉看着看着,忽然就不需要她的答案了。
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再怎么追赶,都是徒劳无用。
他没再等她的回答,释然一笑,笑出了一点泪花。
是没想过自己五年的感情,会以这么仓促而简短的方式彻底结束。
“我能抱抱你吗?作为朋友。”他说。
说完,不再等归要给出反应,忽然迈步上前,将这个印在自己青春里的姑娘,大力搂进了怀中。
他嗅到她发丝间的清香,想起自己高中时候也为她同孟聿峥打过架,而孟聿峥也曾为她挥拳相向,两人死对头,见了面从来都是往死里掐,互看不对眼,偶尔小打小闹,你踹我一脚,我背后刺你一刀,不是原则上的事儿,都不怎么往心里放过。
但对她,两人的撕打从来都是真的。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归要对孟聿峥的感情,也比谁都明白孟聿峥待归要如何。
他不幸地成为他们的见证者。
而如今,他选择结束这场自作多情的眷恋。
“归要,后会无期。”
那是李弘嘉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郑重的诀别,没带任何留恋。
可惜,听者心不在焉。
李弘嘉走得毫无知觉,归要后来一个人坐在医院大门口,发了很久的呆。
太平间实在太过阴冷窒息,她呆在里面喘不过气,那样的环境也没办法让人开解。
医院外至少能让她呼吸得顺畅一点。
她独自一人无声地哭着,脑海中一直在不断复现许多过去的事,那些爱恨嗔痴,那些生离死别,那些压抑的、阴暗的、狂喜的、不堪的……
以至于浑然不觉身后有个小男生,从她出了医院后便一直注视着她。
宁果果起初见她情绪不对,想上前去,可看见她身侧有个陌生男生,于是止住了步,远远观望。
后来他看见那个男生将归要一把抱进了怀里,头皮一紧,想也没想就给孟聿峥打了个电话过去。
“峥哥,我在医院看见嫂子了……”
“嫂子在医院干什么?……我不知道呀,就看见她和一个男生一起,他们……抱在一起了……不过俩人没逾矩,但就是……就是那个男的有点儿眼熟,我拍了照片,发你了。”
“噢对,峥哥,嫂子哭得可伤心了,不知道什么事儿,你有空多安慰安慰人家……为什么哭?我也不知道呀,峥哥你去打听打听?”
宁果果说了一大堆,电话那边听完后无尽沉默,最后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说完,便断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