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信他会对她动粗,就像是不信他会说出那样服软的话。
说实话,他们俩这性子,一个冲,一个倔,在一起这么久,不是没有吵过架。
吵架的起因不是这个电影不想看,就是那个男的离她太近,他不舒服。
小得不能再小,可别扭起来也闹心。
吵完架后每回都是孟聿峥主动过来服软。他知道她的课表,回回都笑吟吟地守在教室外等她下课,生理期的时候手上是一杯奶茶,其余时候要么一条某品牌新款项链,要么就是她惦念了许久的各种小物件。
他见到她也是,满嘴装着不正经的逗她开心的情话,归要洒脱大气,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放进心里的性格,往往象征性的三言两句就能哄好。
他哄人开心缓解气氛的把戏五花八门,执行起来的时候吊儿郎当,轻轻松松就转移了话题。
但却从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归要沉浸在这句话所带来的震惊之中,这份震惊足以让她忘记那些下意识的行为分析,也忽略许多明显的细节。
揪住他衣服的手渐渐松开。
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她拿脚轻踢了踢他,低道:“喘不过气了。”
男生实打实地压制着她,除却一条腿还能乱蹬,几乎全身都在他的覆盖之下。
她瞪着他,孟聿峥同她僵持了几秒,才终于起身离去。
她睡不着了,坐起身来,抬手替自己拉上了衣服。
哪知旁边的人却忽然作坏,又一把将她往下拉去,她惊呼,径直跌进他的臂弯里。
头顶上方传来他轻轻一声笑,人被他死死搂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刚整理好的衣服又乱了,她干脆任其如何,乖顺地靠在他胸膛里,侧耳倾听他的心跳节律。
不愉快的情绪在亲密的肢体触碰中逐渐消弭,两人呼吸平稳,正常到仿佛方才的争执都不作数。
也就是此刻才能好好与他说话。
她抬头瞧了一眼他,他闭着眼,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心底里深叹,她想了想,开口道:“我妈妈当年,为了她的丈夫,放弃过一次很重要的读书深造的机会。”
忆起顾晓敏,眼眶总是忍不住地湿润,她的声音放得很低很轻,倾诉起那段往事,语气亦是难掩盖的怅然。
“男人一句需要她,她就能彻底放下自己的学业前途,死心塌地地去扶持他做他的后盾。”
“你说她糊涂吗?却也未必。”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丈夫的变化,也比谁都明白自己可能的下场,她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
顾晓敏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若是当时没有答应归远山呢?
也许,她会在异国他乡遇见一个比归远山更好的男人,同他结婚生子,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而绝非仅仅只是囿于一座小城里,做区区一位男人的妻子。
正因为亲眼见证过,所以后来她的性子里,总藏着一股狠,对自己的狠。
怕自己走偏了轨,也怕自己抓不住机会。
当年考京大便是她逼迫自己最多的时候,那三年里将自己逼哭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
思及,她身子微微往上,挤到他的颊边,靠在他肩上。这个姿势方便他抱得更紧,他也的确将她抱得更紧。
被子因为二人的姿势变动而窸窣作响,他的力道定人心,有淡淡的安抚。
“所以孟聿峥,”她说,“再难我都陪着你,但你不要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那是你最喜欢的领域,你也知道放下它,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不是吗?”
孟聿峥闭着眼,没说话。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回避她。
归要猜不着他心里想什么,等不来回应,睁着眼睛发呆许久,后来困意也慢慢来袭,便依在他怀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只是中途被弄醒过一次。
恍惚之间感觉到额间落下一道湿而温的柔软,带着点珍惜,一次不够,又加重落了第二次。
“我会一直爱你。”
她听见枕边人的轻语:“这就够了。”
她那时睡意正浓,没太意外他这近似哀叹的话,像个没心没肺的傻瓜,很快便再次睡过去。
回了京城后的日子一切照旧。
每天三点一线,有空了便跑去孟聿峥的工作室探望,他有时在,有时不在,不在的时候居多,都是老刘替他打理事务。
她课后闲暇时间多了一件关注陈南枫判决书的事儿。
开庭时间定于一个月后,二姨夫找了辩护律师,听说陈南枫这案子很大可能被判定为过失杀人,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量刑决计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