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师父、道侣,都是扶清予她的一场幻梦。
扶清在高座上随意拨弄棋局,便成就她孤独可悲的傀儡一生。
“你……你已经见过冲忧师姐了?我正要给她送药,”风起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面对殷九弱,“九弱,我晚些时候能来看你吗?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并没有任何停顿,殷九弱微微转动着酸软无力的手腕,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地收敛着什么危险的心绪。
“不必了,我们就此别过就好,你用心照顾好师姐吧,却也别打扰师姐,”她心里明白冲忧师姐并不想见到风起。
只不过修为尽失的师姐,与她一样都是他人刀俎下的鱼肉。
“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师姐的,何谈打扰呢?”
殷九弱勾唇笑了笑,觉得扶清和风起都挺好笑,这么爱自欺欺人。
“你们都心知肚明的,不是吗?”
风起呆若木鸡地听着这意料之中的答案,站在原地,扶清和殷九弱渐渐远去。
她回望见扶清长睫轻颤,一时间并不明白为何扶清会有这样的愁郁之态。
待两人走得越来越远,她心下一凛。
其实扶清和她在殷九弱面前并无不同。
都是就此别过了。
“晚膳想吃什么?”扶清停在苍翠繁茂的古树下,给殷九弱喂了几口温热的药饮。
即便若木轮椅御寒,殷九弱神情问温淡淡,清秀脸庞苍白得仿佛雪掩的玉石,桃花眼里一片寂静幽深。
“随便吧,反正都是你做,难不成还会有什么不一样。”
扶清垂眸,一丝幽暗的情绪在她身侧环绕着,她明白殷九弱的意思。
吃什么都一样,只要是她扶清做的饭,殷九弱便觉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过几日,你身体好些了,想去做什么?”女人依旧耐心地看着殷九弱,“要不要随我去看看你的小动物,它们如今……”
“不用了,把我关在屋子里不用理外物,见外人就好,这不就是你的目的。”
扶清声音艰涩,竟不知该说什么。
古树下,一名月白色道服的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先是恭敬一礼,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带着敬畏与仰慕,断断续续地禀告道:
“尊上,山门外……来了一个姑娘,有白色的尾巴,耳朵在头上的那种。”
“你慢慢说。”
扶清所在之处,天地灵气都比旁的地方浓郁许多,这名弟子缓过气来,重新组织语言。
“那姑娘自我介绍她叫阿引,专门来我们沧澜宗找自己的未婚对象,说要是不交人,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第30章
沧澜宗大雪茫茫,这位弟子话音落下,面前的两人俱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好斟酌着再重复一遍。
“叫阿引的这位兽耳姑娘说,咱们沧澜宗扣压了她从小青梅竹马情深意重的未婚妻。”
然而,他刚说完,不知为何周围的温度好像立刻低了几度。
扶清黑发如缎,似乎好像并没有认真地听。
女人的目光游离疏远,似有若无地落在殷九弱身上,像凤蝶栖息凤凰木般轻盈。
“那个叫阿引的姑娘,说未婚对象在我们沧澜宗?小九,”扶清的眸色沉暗,语气却仿佛带着幽幽笑意,“你说到底是在,还是不在?”
凛冽无形的压力,让这位弟子冷汗直流,下意识地跟着扶清看向殷九弱。
其实他只是听说过这位师妹的大名,被尊上亲自选为弟子,声势浩大的拜师仪式,伽摩心塔下十年囚•禁,还有与尊上盛大婚礼上的死亡……
在宗门纪事里,翻起来不过薄薄的一页,汇集成殷九弱令人唏嘘的一生。
他们都以为殷九弱是个桀骜不驯,甚至非常阴狠凶恶的人,不然掌门也不会只愿称呼她为「孽物」。
但如今看上去,少女面庞惨白,肌肤几近透明,干净孱弱得那般易污易碎。
见殷九弱没有说话,扶清指•尖用力到泛白,竭力将心下的隐痛弥合,面上一派清风明月地沉声道:
“去告诉这位阿引姑娘,沧澜宗没有她的未婚对象……”
“师尊,你可能忘记了吧,我就是阿引的相亲对象,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殷九弱跟着幽幽地笑,“这么久找不到我,她肯定着急了。”
古树如云的树盖下,飘落凝冰的雪,冻得这位弟子打了个寒颤,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忤逆尊上的意思。
掌门、长老、其他门派的人,无一不是对尊上言听计从,一点都不敢反驳。
“尊上,您看到底该如何……”他不知道该听谁的,并且后悔当这个传话筒了,早知道就不该抢着干,丢给师兄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