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太后狠狠扇了左夜明一巴掌。
左夜明竟低低发笑:“我不这样做,难道要给他机会再挟持我一次吗?”
“母后知不知道,之前他挟持我,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他害得溪然落到萧择手中,被萧择折磨了数月之久……”
“换作别人,早该在我手里死了千百次,就因他是我弟弟,我才留他一命。甚至,我刚把溪然救回来,就立刻放他出牢房,将他送到您身边,您还不满意?”
左夜亭发狠道:“既然母后不知足,那便让左夜亭回牢房吧,那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也省得您整日对着他伤心流泪,隔三差五找我吵架。”
太后急道:“不,不可以——”
左夜明厉然截断她的话,对侍卫下令:“送太后回宫,将左夜亭押入天牢严加看守,没有朕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听完左夜明的话,太后当即气昏了过去,但这也未能改变左夜亭被关回牢房的既定事实。
自此之后,便是太后再怎么哭、再怎么闹,左夜明都不让她见左夜亭了。
太后日日夜夜忧心不绝,不知道左夜明要怎样才肯放人,更不知道这兄弟二人之间的恩怨要何时才能了结。
而与此同时,她也愈发怨恨死去的先帝。
是她的丈夫,酿成两个儿子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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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四年后。
一个异常寒冷的夜晚。
天上虽未下雪,却比下雪天还要冷。凛风席卷宫廷中的落叶,又猛烈地扫过门窗,连屋瓦都被它肆意掠过。
也正是在这个寒风大作的晚上,左夜亭被无故释放。
他被换上一身整洁的衣袍,被人从阴暗的牢房里押到了一间灯光明亮的宫殿中。
左夜明负着手,背对他站在明晃晃的宫殿之内。连看都不想看他,只冷漠道:“你可以滚了。”
说完,左夜明便命人将他扔出宫去。
“你不是要跟我算账吗,算完了?你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可以走了?”
在被扔出皇宫之前,左夜亭对着他的“债主”反复确认。
左夜明却是极其不耐:“我不想跟一个脑子坏掉的人浪费口舌。你滚,滚回遂州去。”
只见左夜亭还想张口再问些什么,左夜明便叫人将他推走了。
……
宫门打开,左夜亭衣冠齐整地被人丢了出来。
他似乎找不到前行的方向,呆呆地停留在原地,茫然回望着缓缓闭合的宫门。直至宫门紧紧关上,完全将他隔绝在外,他才转身向前迈出步子,慢吞吞地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行去。
左夜明让他滚回遂州。以他这四年来获得的认知,他也认为自己应该回去那个地方。可他总觉得,回遂州的路上,不该是他孤身一人。
如同一具失去魂灵的躯壳,左夜亭就这么迎着砭骨的冷风,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街道上黑漆漆的,偶尔能见到路旁亮着几盏灯笼。四下无人,周遭静寂一片,只有深巷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左夜亭走了长长一段路,两条腿被扯得很疼。眼下他连回去路线都弄不明白,本就不着急赶路,腿一疼便就地坐下休息,一坐下就不想再站起来走路了,懒顿又可怜的模样,只巴不得有个好心人能把他捡回家去收留他一晚。
没过多久,玄色的貂皮披风上被吹得叉开了毛,风色愈紧,左夜亭抱着两臂蜷坐在街边的屋檐下,在这三面漏风的地方冻得瑟瑟发抖。
还没落雪就这么冷,后半夜若真下起雪来,岂不是要将他活活冻死。
左夜亭默默祈求老天,不要下雪。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去何处避寒。
老天似是应了他的诉求,风渐渐止息。
左夜亭不自觉发起了呆。
被囚于皇宫的这四年来,他每天都在努力地回想往事,快要想破脑袋,可硬是什么也没记起来。直至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也仅仅装有秦羽灌输给他的那些事,而他也早就对秦羽所说的那些事作出了评价。
——他亏欠他的哥哥,对不起他的哥哥。
正是由于抱着这样的认识,他才认命地在皇宫里待了四年,一次也没想过要逃跑。这四年间,他更像是在替一个陌生人还债,因为他把自己都忘记了。除了“左夜亭”这个名字,除了这个名字所背负的债,他对自身一无所知。不论是他喜欢的,还是他厌恶的,他都通通不了解了。
在地上坐了许久,左夜亭僵硬地撑起身,有些站不稳。
“汪——”
迎面扑来一声狗叫,惊得左夜亭跌坐回地上。
掌心贴着冰寒的路面,他蹙眉仰起头,见一只雪白小狗冲他狂摇尾巴,嘴里汪汪汪地叫个不停,但这叫声并不凶恶,也没什么攻击力,听起来反而很是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