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脏怦怦直跳,生怕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也太尴尬了。
穿着制服的主厨推着餐车过来,放下餐盘,用法语跟谢淮京打招呼。
林颂枝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餐盘上的食物吸引,雾气从盘底氤氲而上,奶白色的慕斯作为兔子的身体,中央则用小小的红色布丁作为双眼,一只耳朵耷拉着,另一只竖起,她认出来这是谢淮京从纽约回来那天请她吃的兔子甜品。
但跟那天不同,主厨用喷枪对着兔子耳朵烘烤数秒,表面融化变成暗红色,中间凹进去不规则小洞,巧克力浆从流出,沿着兔子的弧度往下淌。
等主厨离开,林颂枝用银勺舀了一口倾身送到他口中,谢淮京反应不及,浆果和巧克力在味蕾爆开,她压低声音,是开玩笑的语气,却问得小心翼翼:“你不会在这求婚吧?”
少女时期自然幻想过未来男朋友跟自己求婚的场景,但林颂枝每每想到偶像剧里男主角将戒指藏在食物之中,等待女主角一脸惊讶地吐出嘴里的硬物,然后单膝跪地……
她真的感觉自己的脚趾干了一场大工程,先不说脏不脏的问题吧,抛开影视剧的剪辑和滤镜氛围,简直毫无浪漫感可言。
林颂枝甚至在想如果他也用的这种方式,自己要什么反应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你在想什么?”谢淮京被她的想法逗笑了,“我求婚会搞这么磕碜?”
他用新的银勺舀了一口“兔子身体”送到她口中,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还是说你准备好嫁给我了?”
她知道自己想多了,被他逗得又羞又怯,双颊温度倏然烧起:“谁要嫁给你这种混球?!”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方式。”谢淮京朗声笑,连胸腔都在颤,难得没跟她贫,他只说,“宝宝你总得让我好好准备一下。”
——
林颂枝当晚睡得很不安稳,她又一次梦见了尚处于少女时期的自己,她坐在画板前,画纸上的笔触很凌乱,拿着炭笔的手心不断渗出汗水,说不清是因为画不出来想要的感觉还是因为站在她身后的教师李纨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还真是个努力又听话的女孩。”他的手即将覆上林颂枝的手背时,她猛地缩回手,见状,他皱了皱眉,仍在笑,声线温柔,“又笨又没有基础,那就多练习一点吧。”
那整晚林颂枝都不敢去看前方的李纨,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画室的所有学生似乎都不太满意,总是说他们既没有天赋、基础也不扎实,除了许清月。
他总是会毫不吝啬地夸奖她,一开始林颂枝也有点自卑,毕竟谁不希望得到老师的肯定呢?
可就算没有李纨,她身边有另一个人,连夸人的调调也是漫不经心的,却让林颂枝十分受用。
在逃离李纨后,林颂枝为自己套上一片一片的盔甲,如今它们又一片一片地掉落,好像在嘲笑她这些年的自欺欺人,露出底下从未愈合的伤口。
“我是唯一一个了解你不足的人,也是最能带你成长的人,你为什么要害怕我呢?”
“听我说,你昨天看到的那些都不算什么,那只是艺术创作很正常的一个环节,就像你那天让你男朋友当模特一样。”
一句句话语像是有看不见的触手,缠绕住林颂枝的四肢,拽着她往旧日行去。
她竭力地想逃出这种掌控,可是无济于事,可是林颂枝好像感觉到有另一只手拉着她,温热又熟悉的,拽着她往反方向跑,一遍遍地告诉她:“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林颂枝猛地睁开眼睛,腰间被男人的手臂习惯性地揽住,后背感觉到温热的胸膛。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陷入梦魇了。
她忽觉口干舌燥得厉害,小心地拿开他的手准备下床,谢淮京却很快睁开眼睛,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哑:“怎么了?”
他刚刚发现林颂枝似乎又做噩梦了,脸颊一片潮湿,但不管他怎么喊她似乎都没有醒来的征兆,只是胡乱地摇头。
“我想喝口水。”
“好。”谢淮京翻身下床,倒了杯热水又往里兑了几颗冰块,用手背试过温度以后才递给她。
他没有问林颂枝梦见了什么,她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谢淮京也不会逼问,那是她的自由。
林颂枝喝完水很快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后半夜她没再做梦,第二天醒得很早,习惯性地拿过床头的手机,看见屏幕上躺着好几通未接电话,全都来自温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