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她。
她问:“江师长,你看过那些毛子跳舞吗?我听说他们的领舞很厉害,能转32圈挥鞭转。”
她又问:“我以后不但早上练,晚上也偷摸着练,是不是也能这么厉害?”
什么叫做挥鞭转,江凌风并不懂,倒是记得苏卿梦画的这个在舞剧里是个反派,在转完无数个圈之后,就像花朵盛开到了极致之后迅速死亡。
只是灯芯的火光在她的眼眸中跳跃,染出憧憬而美丽的光晕,他不愿意这样的光晕散开,没有把结局说出口,选择沉默地点点头。
杨东明抬起头,看见她与江凌风之间的其乐融融,莫名觉得碍眼至极。他站起身,带着怒火将苏卿梦的画稿全放入了洋油灯里给烧了。
“你干什么!”苏卿梦也生气地站起了身,急得就要伸手去抢。
还是江凌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才让她的手不至于被火烧到。
苏卿梦几乎是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她几近委屈地抽泣着:“那是我画了好多天,觉得最复原的画稿了,杨东明凭什么把它给烧了?”
江凌风略微犹豫,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在昏暗之中看向杨东明,也许是因为在黑暗之中,有些东西反而不必遮掩。
杨东明的目光里尽是怒火,但少年最终压抑下去了自己的火气,“苏卿梦,这些东西不能画!”
“叫苏阿姨,”江凌风始终强调,在少年含着不满望向他时,他的神情很淡,眼中的光如炬,“在南疆岛上,我还是能护住一个人。而且,我相信嫂子心里是有分寸的,只是拿你、拿我当自家人。”
苏卿梦终于想起来,在这个时代随着华国与邻国关系的恶化,这些东西也是被禁止的,尤其是这些一看就不是华国出产的舞衣。
“对不起,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就是、就是想好好研究跳舞……”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地道歉。
两个男人都看向她,平时最为娇气又不管不顾的她主动将剩下的画稿全都给烧掉了。
纸烧起来的火苗在她的眼中似流星划过,杨东明看着她眼中的火苗熄灭,明明是为了保护她,却又觉得心里格外难受。
大约是他的表情不大好,苏卿梦反而踮起脚尖,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璀璨笑开:“我们家小明长大了,还会保护我这个妈妈了。”
杨东明觉得他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为苏卿梦感到难受,他一把推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苏卿梦,你不要乱说话!”
江凌风几乎在一瞬间擒拿住他那只推开苏卿梦的手,再一个反手,高长的少年一下子就被他压在了桌子上,动弹不得。
他几近冰冷地说:“叫苏阿姨。”
杨东明的手被扭着,痛得咬牙切齿,偏倔强地说:“我叫不出口!”
江凌风松开他,对苏卿梦说:“你把衣服收拾收拾,到……”
他本来说到他家住几天,可是一向觉得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的他突然多出些许顾忌,转而说:“我送你到乔护士家里住几天,等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尊重长辈,你再回来。”
苏卿梦皱了皱鼻头,不客气地问道:“乔护士和江师长什么关系?”
江凌风显然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苏卿梦问住,沉思片刻,说:“我是记得乔护士是本地人,她父母又去了内陆,家里就她一个人,你住她家比较方便,你要是想住到文工团宿舍也成。”
但文工团的宿舍是大通铺,他还记得苏卿梦说过要偷偷练习惊艳所有人。
苏卿梦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的眼神坦诚未见半分情愫,她才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杨东明沉沉地看着他们,什么话也没讲,转身就跑到楼上,把自己关到房间里。
苏卿梦犹豫了一下,小声对江凌风说:“小孩子不懂事,随便他叫吧,你这个样子,他要是记恨你怎么办?”
“老杨走了,我要再不管着他,就没人会管着他了。”江凌风顿了一下,对苏卿梦说,“嫂子,东明下半年就高二了,我想推荐他去京城读大学。”
杨东明还年轻,不可能一辈子被困在南疆岛,而出去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也很难再回岛上了,他要是真招惹了苏卿梦,到时候苏卿梦要怎么办?何况,这个年代继母和继子真有什么,人们不会指责少年不懂事,只会把脏水泼在女人身上。
他总要护着苏卿梦的。
所以江凌风绝对不允许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杨东明做出糊涂事,就算他要记恨他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