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秋天很是干燥,几乎没有降水,遑论如此大的雷雨。
大概是世界末日要到了吧。
谈桐正欲收回视线,却看见墙角的单人沙发上缩着一个人。
沙发较矮,而段柏章人高腿长,坐下来有种蜷缩的委屈感,而此时他的神情却显得异常。
他双手抱在身前,却不是放松的姿态,左手握拳,用力地抵住肋部,那里是肋骨的位置。他眉头锁紧,从两颊的肌肉轮廓可以看出在紧紧咬着牙,额头上布满大颗的汗珠,在如此温度中显得异常。
谈桐能看出,他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生物学知识猜测,他按住的是哪里?是肺?还是肝?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她不受控制地思考各种不妙的可能,表情逐渐惊恐,似乎在她的心里段柏章已经病入膏肓,活不过三个月了。
她发出的窸窣声音惊醒了段柏章,他睁开眼,努力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
“醒了?先喝点水,想吃什么?”他的语气轻松如常。
而谈桐却犹豫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段柏章的性格,他不主动说就意味着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如果直接开口询问,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你……”她犹疑着开口,“你去休息吧,我让周周过来。”
段柏章仿佛选择性耳聋,他从保温杯中倒出半杯滚烫的热水,又从冷水壶中倒凉水,兑到合适的温度,递给了谈桐。
看着递到面前的水,谈桐竟突然觉出口渴来。嗓子火烧火燎,她吞了吞口水,最终还是接过来,断断续续喝掉半杯。
段柏章接过水杯放到一边,说道:“我准备了粥和早点,现在要吃吗?”
谈桐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想吃的?”
谈桐继续摇头,她太久没吃东西,反而觉得饿过劲,不想进食。
段柏章并不勉强她,说道:“那我去找医生,你先休息,我让护工来陪你去卫生间。”
“不要,你肯定会和医生偷偷聊我的病,还不让我知道。”
若不是病中,如今谈桐才不会和段柏章这样说话。
而段柏章就好像她提出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他说:“好,那稍后我叫医生来病房,我们一起听。还有什么需要的?”
段柏章越是从容平和,谈桐越是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若是普通人就罢了,可眼前的人是对她依旧不死心的前男友,扔下自己的工作在医院围着她转。她作为一个演员都时常觉得忙不过来,更何况段柏章既要管理公司,还要每周在学校上课。更重要的是,他还要花大量的时间在自己的科研上。
这让她如何心安理得。
谈桐咬了咬因缺水而起皮的嘴唇,说道:“需要你去休息。”
“我昨晚休息了,现在不累。而且我今天本就没有重要工作安排,可以陪你到晚上。”
“那你跟我说实话。”谈桐急切地提高了声音。
段柏章不解:“我什么时候没有说实话?”
“你生病了。”谈桐用肯定的语气说。
“我很健康。”段柏章比她还要肯定。
“你胡说,我都看到了!”谈桐索性不再掩饰,直接了当说道:“就在刚刚,你很痛苦地捂着右肋,你是不是病了?”
段柏章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别想再骗我,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告诉我!”谈桐急得恨不得从床上跳下来。
“我没有生病,只是骨伤而已。早就痊愈了,阴雨天会不太舒服。”
他用宽慰的眼神看着谈桐,好似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毛病,和划破手、磕破膝盖一样普遍。
但他的解释没有让谈桐安心,反而激起了她的疑惑,她追问:“是肋骨吗?怎么会伤到肋骨?”
“车祸,右侧肋骨断了三根。”段柏章轻描淡写道。
肋骨确实断了三根,但也不止如此,还有半边胸腔塌陷,多脏器挫伤,颅脑损伤,脑出血,刚送到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用了足足三天才恢复意识。
这一切就发生在五年前,谈桐和他提出分手的前三天,也是他消失的三天。而且,这场惨烈的车祸并非意外,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这些段柏章不打算都对谈桐讲明,现在的谈桐没必要知道,她需要好好养伤。也是由于任何策略都需要循序渐进,瞬间过大的刺激可能会带来更加失控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