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他未免太不公平。
而同时,段柏章从未想过这么多。
谈桐刚离开,他就关上房门,硬撑的力量最终消失,他靠在墙边,痛苦地捂住自己右肩的伤处。
俞镇宗开的那两枪其中一枪打在了他的锁骨上,坚硬的锁骨卡住了子弹,没有伤到更危险的脖颈,但锁骨的断裂影响了整条手臂的活动,而方才和俞镇宗的搏斗又让他受了不知多少伤。
他咬着口中的黏膜和舌尖,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段柏章环视着四周,俞镇宗已经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被他打倒在地的保镖有醒来的趋势,他毫不犹豫,对着腿上也来了一枪。
另一个保镖本也要起来,但看到同伴的遭遇,又自觉地晕了回去。
他将房间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脚步进入浴室时却停了下来。
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浴缸中,早已失去了生气,而外面地上的四个男人都已经失去战斗力,这个房间里唯一看上去像“凶手”的只有他一个。
这是意外事件,但并没有改变段柏章的任何计划。
他坐在书桌旁,拿起酒店的电话,果断地按下三个按键“9-1-1”。
房间内一地狼藉,几米之外的地方还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但段柏章却仿佛看不到这一切,他静静地望着窗外。纽约的夜晚灯光璀璨,只是他不知能否有机会再见到。
调查是个漫长的功夫,更何况他不对纽约警局报任何希望。
他当然不会坐牢,他是正当防卫,他是受害者,即便背上指控他也可以花钱取保候审。但他知道,那些当年就想让他死的人,这次也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段柏章从不去想是否值得的问题,他只知道桐桐受了太多的罪,她在这个圈内,已经因为别人的过错和陷害遭受了太多的非议,若是再和凶杀、毒//品、涉//黑这几个词联系到一起,承受的压力是他无法想象的。
她敏感的精神不该承担更多。
很快,有警察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来得太快了,段柏章心想,他报警只是说这里发生了攻击事件,不该来得这么快的。
他走到门前,倾听外面的对话声。
警察用缓慢清晰的语调问:“尸体在这个房间里?”
然后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回答:“是的。”
桐桐?她为什么在这?她不该已经被李垚带走,带到安全的地方了吗?
他一把拉开门,和门口的几名警察对视。
警察似乎也没有想到门内还有别人,他们看看地上一群半死不活的人,又看着站在当众满身鲜血的段柏章,选择了问后者:“你是谁?”
只听谈桐用生疏的英语说道:“He is my husband, he saved me.”
警察虽然狐疑,但依旧放松了警惕,他们检查了一下地上的五个人,发现都有呼吸,于是连忙让救护人员进来抢救。
谈桐看了看段柏章,担心从他的脸上看到不赞同的情绪,不过她并没有看到。
“我……”她正要开口,却发现段柏章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段柏章!”在谈桐的惊呼声中,段柏章终于失去力气,缓缓向后倒去。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谈桐来说像是梦魇一样,她全部的记忆都只有段柏章。
她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在车上她听着救护人员说着她不明白的专业术语,有限的英语水平甚至不足以让她交流病情,她急得打转,只能一遍遍呼喊着段柏章,期望她的呼唤能让他醒来。
到了医院,段柏章被推进了手术室,李垚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说话,说着狗仔、媒体、粉丝之类的话,谈桐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只知道拉住李垚,让这个英语更好的人去和医生沟通病情。
而警察还在询问现场情况,警局的翻译一遍遍重复着类似的话,谈桐在他们翻来覆去的质询下快要崩溃。她一遍遍强调着,是俞镇宗和手下杀人,是他们逼她,也是他们先开枪。
在经过不知多少遍的询问后,李垚终于传来消息——段柏章结束了手术,并且脱离了危险。
谈桐几乎是扔下警察跑到了病房。
段柏章已经清醒,只是脸色极度苍白,看到谈桐进来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
只是一个笑,谈桐便觉得浑身都软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放松下来,她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握住段柏章的手,将脸贴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滚烫的眼泪顺着谈桐的脸颊滑下,滚落在段柏章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