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渊如登极乐又如入地狱,这样他尤嫌不够,抖着大掌将那布包其余条子抖落在地,他飞快蹲下身来,拣起条子看,一条一条地看……
柳渊无恙……
殿下……
殿下无恙……
不是柳渊就是殿下,再无其他的,这满地的条子,这满地的柳渊,这满地的殿下……
柳渊大掌攥着条子,低首死盯那些字,肩膀打颤起来,亲卫们一脸惊悚地奔过来。
路过的香客们面色惊讶,驻足观望,只觉蹲地上的男子过于英武伟岸了,那般繁杂华美的纹路压下来,像那张扬华贵的凤凰落了地……可惜,这男子是不是有病?大庭广众之下发什么癫?
香客们眼睁睁看着这男子迅疾地抓起落地的条子,一条一条地收好放入布包里,正欲还瞧,被亲卫们爆发出的杀伐之气吓坏了,纷纷四处逃散。
一个亲卫忍着胆颤俯身低问,“陛下?”
“找姜缨,找姜缨!”柳渊声线嘶哑地下了命令,亲卫们得令,四散开来,柳渊握紧布包,抬起泛红的眸子起了身,疾步下了台阶。
来至山脚,亲卫们已得了消息,说姜姑娘已下山回家了,柳渊抬袖接过马鞭,跨马而上,“驾”得一声,骏马扬蹄狂奔,男人绷紧面容,衣袖随风翻飞。
一刻不停地奔至姜府,柳渊捏着布包翻身下马,府门口白芙望过来,正见柳渊一脚踢开半开的府门,气势惊人,面色亦非同一般,误以为他动了大怒,忙行礼道,“姑娘下山累着了,正在休憩。”
“在哪儿!”
柳渊步履不停,大步上前,白芙以为出了大事,小跑跟上,“她房间里,陛下,满满回来了。”
她试图用满满转移注意力,柳渊置若罔闻,咬紧牙关,阔步前行,衣摆翻出的风势快要把白芙扇出去了。
及至姜缨门前,门口侍女低眉道,“姑娘睡着了。”
柳渊抬起的脚快要抵在门上,白芙害怕地闭上眼睛,下一瞬没听到踢门声,诧异地看着柳渊旋身离开,“满满在何处?”
“书房。”白芙大喊。
柳渊闷头往书房去,路过书房窗外,听到满满的脚步声,心胸激荡翻涌的情绪仍不平息,他进了书房,挥开其他人,关紧了房门。
“父皇!”
满满扑过来,柳渊后背抵在门上,长臂捞起满满,狠狠塞入怀中,如同抱住了姜缨,他阖上眸子,顺着房门滑落在地。
满满坐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他的脖颈,“父皇怎么了?”
柳渊如即将渴死的人得到了水的抚慰,下巴蹭着满满的脑袋,一张口声音嘶哑难听,“父皇叫什么名字?”
“柳渊。”
“认识柳渊两个字么?”
“认识。”
柳渊睁开眸子,翻开布包,将条子抖落怀中,拣起一张塞到满满手里,“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
满满听话地哦了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柳渊无恙……”
“柳渊无恙……”
“殿下……”
听得柳渊浑身颤动,将满满搂得更紧,满满疑惑地看着他红着眼眶,心想,父皇在难过还是高兴?他没有问出来,口中还在读条子,读了好多……
他很听话,不嫌累地读完了所有条子,接着轻轻道,“父皇无恙……”
良久,柳渊才张口笑了笑,那笑声不像笑声,难听死了,“满满知道什么意思?”
满满很认真地点头,“知道,是父皇平安的意思。”
过去很久了,柳渊还将脑袋埋在满满的肩膀处,不发一言,满满今天疑惑太多了,他心想,父皇是累得睡着了么?
姜缨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一睁开眼就见白芙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心下疑惑,“我得了重病?”
“呸!就不能盼自己好点!”白芙柳眉一竖。
“那你何故一幅我要死了的表情?”
“陛下下午好像动了大怒,来找你了,见你睡了也没进来。”白芙见姜缨面色如常,听闻柳渊动怒也无别的表示,忍不住道,“你与陛下到底要如何?”
姜缨道,“我不如何,也不知他要如何。”
从昨天起,柳渊的态度就很奇怪,无缘无故地喊她阿缨罢了,还非要跟着她,难不成有了火气也要发在她身上!
姜缨道,“后来呢?”
“后来陛下找满满去了,现今还在和满满在一起。”
姜缨点点头,“饿了,可能用晚饭了?”
“自然能,你何时用都可以。”白芙转身去后厨了。
及至晚饭点,姜缨坐在桌前,见柳渊抱着满满过来,神色如常地起了身,让满满自己坐下用饭,也不管柳渊如何了,低首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