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渊果然面色稍霁,恢复了几分从容,“姜姑娘还记得就好。”
姜缨得以松了口气,想要主动把握进攻权,实在是柳渊进攻起来不好应对,不想又听柳渊问,“姜姑娘这几年都夸过什么人?”
姜缨觉着好笑,“陛下,我当真不吝啬夸赞别人的,适才我还夸了兄长真英雄也!”
话音未落,就见柳渊面色又是一变, “姜家唯还有你一人,这兄长从何而来?”
姜缨再不忍他,心头微怒,几年过去,柳渊的变脸绝活真是越发娴熟了,她侧身一指酒肆里面,“就在适才,我才有了兄长!”
柳渊二话不说,越过姜缨,大步进了酒肆,目光所及之处,七零八落,狼藉不堪,素日在他面前端正持重的臣子胡乱地趴着,实在失了仪态,除却秦夫人不知何时已离去了。
柳渊锐利的目光在几个青年臣子里打转,姜缨立在一侧,不知他要做甚,忽听他尖酸刻薄道,“薛仲何他们并无什么长处,过于平庸了,认他们做兄长并无益处。”
姜缨竟有些赞同,“别的我不了解,饮酒方面确然不行。”
柳渊神色好看许多,又扫视了一遍醉得一塌糊涂的臣子,立在门口的宫人当即招来随从们,命随从们速速把臣子抱出去。
不想臣子们醉态横生,被随从们一碰,复又精神起来,蹦哒个不停,薛仲何蹦哒到了柳渊跟前,惊奇地咦了一声,“这人好像陛下!”
他可真是个人才,这个时候还懂得分享,兴奋地回身招呼同僚,“快来看看,真像陛下!”
十来个同僚摇晃着涌过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大宝贝,眼看着就要往柳渊身上扑,柳渊从容不迫。
姜缨却一脚踢了过去,正中薛仲何小腿,薛仲何疼得哇得一声哭了,同僚们这下也不敢往前扑了。
随从们一瞧,赶紧将他们弄了出去,姜缨松了口气,一回身,正对上柳渊紧盯不松的眼神,不由大惊,“陛下,我是迫不得已才殴打朝廷命官的!”
柳渊收回视线,“姜姑娘既也觉他们毫无用处,也不必认这个兄长了。”
“可已认过了。”姜缨示意柳渊去看门后边,门后边还有个薛首辅,正酣睡不醒,若不是她一指,随从都没发现。
可怜的柳渊尚未领悟她话里的深意,只命随从将薛首辅抱出去,又极为认真地在铺子里找了找,英挺剑眉紧紧皱着,“你认的那个兄长到底在何处?”
姜缨疑惑地指了指门口,“刚被抱走。”
柳渊,“……”
柳渊的第三次变脸毫无预兆地来了,姜缨心头惴惴,大为不安,“薛首辅可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不能当我兄长了?”
“薛卿当你爹都绰绰有余!”
姜缨惊呼,“当爹不太合适吧?”
柳渊无法忍耐地仰了仰头,喉结来回滚动,黑眸闭了又闭,“薛卿不适合当你兄长。”
姜缨不服,“为何不合适?陛下歧视老人家啊?”
柳渊步步逼近,朝她贴近低低道,“几年未见,姜姑娘一口一个陛下,倒是很适应朕现在的身份。”
这次是姜缨先退了几步,急中生智,“是我疏忽了,还未贺陛下荣登大宝,恭喜陛下了。”
“姜姑娘既恭喜朕了,那朕也说一声,同喜。”
“陛下与我已无关系,何来同喜?”
姜缨头皮发麻,只觉在柳渊的言语下,自己有败仗趋势,又撞上柳渊致命一击,“已无关系?孩子都五岁了,说这些?”
姜缨一时愣住,她是没料到柳渊能直白地说出孩子一事,似乎还颇为在意,若说孩子并非柳渊的,可姜满满那模样根本做不了假,唯有承认下来。
当她决意回京,她就已料到只要姜满满出现,势必在朝堂后宫掀起轩然大波,即便如此,她还是回来了,所以她做好了准备。
姜缨从不想在柳渊面前露怯,她定了定心,刚要重整旗鼓,一抬眼发现柳渊一个胜者,脸色竟也是相当的难看,心中大惊,顿觉悟得了真相,冷静地判定,“陛下莫要误会,我回京并非是要陛下为孩子负责。”
此话一出,周身寂然半响,柳渊也一动不动地立了半响,喉咙里挤出一声,“孩子的事暂且不提,姜姑娘为何回京?”
姜缨缓了口气,“回来看看。”
“看多久?”
姜缨又是一怔,他不会是在赶我吧?虽说过阵子走也行,但她此番回来,是做了不再走的准备的。
姜缨低下头,琢磨着如何回答才好,稍有不慎,回答错了,日后再变,那就是欺君。
“姜姑娘这般沉默,恐是还未想好,不若静下来好好想想。”
姜缨一喜,知晓有了转圜的余地,才一抬头,眼前就已没了柳渊的身影,不由心说,走得可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