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不知何时设置了阶梯,穿着附中蓝白校服的人整整齐齐、高矮分明地站了四排,此时此刻,都面朝着她,随着音乐在唱。
一张张面孔,所有都很熟悉。
十九班的同学们。
“不禁笑这近乡情怯,仍无可避免。而‘附中’的天,依旧那么暖,风吹起了从前。”
与此同时,舞台两侧的大屏同时亮起,一张张照片翻阅式地浮现。
教室、运动场、食堂……
学习、做游戏、包饺子活动……
“我曾难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梦话。”
台上的同学神情各异,有微笑的,有悄悄抹泪的,有笑中带泪的,有随着旋律左右晃动身体的,有将手心置于心口的,也有举起手臂拿袖子擦眼睛的。
头顶暖黄色的聚光灯直直地打下,将每个人都勾勒得耀眼。
陆时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
台上,吴媛媛站在第一排,眉眼恬静带笑,眼角却有泪,她边晃着脑袋,边伸出手臂朝前很大幅度地摇了摇,在和她打招呼。
陆时宜僵在原地,耳朵听着,眼睛看着,却做不出任何动作。
好像,有什么湿润的液体顺着面颊留下来了。
“我曾将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弹出盛夏,心之所动,且就随缘去吧——”
这段结束后,是一段渐进式的长间奏。
台上的站位不再固定,他们随意走动着,有互相拥抱的,有四目相对相视而笑的,也有直接坐下来的。
从后台,走出了更多的人。路扬、何徐行、谢一程……她所有的好朋友都在这里了。
陆时宜缓缓笑了出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层一层迈下阶梯。
她好像感知到是谁,缓慢地转身,抬起眼眸看向他。
周亦淮不知何时也换上了附中的校服,此刻扬着眉,意气风发地勾着嘴角。肩线宽阔,polo衫的扣子散了一颗,露出修长的脖颈,刘海稍微遮了点眉。
那股少年气,顺着夏天的风扑面而来。
好像不管看多少次,都如出一辙地叫人心动。
陆时宜眨了眨眼睛,还没说出什么话来,周亦淮就先一步伸出手,将麦克风递到了她的手里,朝她点头示意。
间奏已经结束,最后一段音乐应势而起,这时候没有人在意进没进对拍、在不在调上、破没破音。
她怔怔地看着周亦淮,努力压了压鼻尖的酸意,企图让声音听起来清晰。她抬起话筒,几乎语不成调。
“晚风吹起你鬓间的白发,抚平回忆留下的疤,你的眼中明暗交杂,一笑生花。”
这句结束,她再也忍不住,埋进周亦淮的怀里,台上仍是嘈杂一片,笑着,哭着,闹着。
直至最后一句,“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陆时宜吸了吸鼻子,退出来,在朦胧的视线中望向所有人。
那一刻,她不觉得他们是大学生回校聚会,而是真真切切的,他们就是高三毕业生,此时他们正在经历毕业典礼的最后一个节目。
她,始终都没离开附中,而是和他们在一起,一同走到了青春的尾巴。
尾奏漫长而盛大,不断地在礼堂内回响。
吴媛媛抬起两只手,靠在嘴巴边上作喇叭状,大喊道:“陆时宜——”
后面一个字比一个字喊得高:“你愿意做我一辈子的朋友吗?”
掷地有声,语气坚定。
舞美的光影在陆时宜脸上不断切割变化,瞳孔将少年人所有的真诚都尽收眼底,心脏饱胀而紧实。
周亦淮抬手帮她擦掉了眼泪,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她点点头,哽咽着说:“愿意。”
虽然听不见声,但她点头的幅度吴媛媛看到了,于是大大地咧开一个笑。
这首歌结束,所有人都回到后台,从门后面出去。
陆时宜着急:“我还没和他们说话呢,怎么走了?”
“笨蛋。”周亦淮把人拉了回来,好笑,“他们是有眼力见儿,给我们留出空间,懂不懂啊?”
她还抽泣着,像是不太相信的样子:“那他们在外面吗?”
“嗯。”周亦淮亲亲她的眼角,把水啄干净,“别哭了,待会儿拍照不好看。”
陆时宜先“哦”了声,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拍照?拍什么照?”
“毕业照。”
她怔怔地抬起头来,撞进了一双兴致盎然的眼睛。
周亦淮也没给她机会问出疑惑,他卸下黑色背包,从里面拿出了附中校服,手一抬,眉梢扬得可高,“迟了一年,不想拍了啊?那我不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