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宜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但他的手很凉,大概是脱了外套的缘故。
她忽地一下松开,“对不起啊,我就是……”
“又要说自己发烧头脑不太清醒?”他观察着她的表情和反应,最终咽下了更显迫切的话,将手机息屏,“这个理由用过了,老套,换一个。”
“……”
突如其来,他将手搭在她脑门上探了探,遂收回,笃定:“而且也不成立。”
“不是我收的。”陆时宜受不住这种拷问,辩解道,“是她们自己过来放你桌上的。”
她在心里嘀咕:谁让你不在。
“然后你就顺水推舟,还祝她们一臂之力?”周亦淮不依不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没有,”陆时宜重复着,又强调了一遍,“我没有。我其实也、也不太情愿的。”
看她们递信的过程像是自虐。
可偏偏她习惯做一个善人,包容接受别人的情绪,经常不擅长拒绝。现在,也没有立场拒绝。
周亦淮问:“为什么?”
她说不出口。
周亦淮早知道这女孩子温吞慢热、内向胆小,遇见自己处理不了的事会下意识缩进壳子里。
坦白讲,亲耳听到她表达不情愿也挺稀奇。
她自己遇事畏首畏尾,但对朋友又能横刀立马,护之周全。
很难讲,这种性格是不是大众刻板印象中的好性格。但他喜欢。
也甘愿耐心。
“为什么不愿意啊?”他眼睛一瞬不挪地盯着她,口气懒散又正经,“你不是一向喜欢给别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吗?”
陆时宜掐着指腹,唇抿得死紧。
“因为……”
周亦淮觉得到这步差不多了。适可而止,循序渐进,方为良策。
他打断道:“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直接拒绝,没人会怪你的。”
“哦。”总算能喘上一口气。
可接下来,她又发现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六十一,你换位思考一下。”他将展开的长腿收了回来,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膝盖,“假设今天是你不在,而我从一群男生手里接过了这堆东西,并把它们交由你,再提醒你去看,甚至让你添加他们的联系方式。你是什么感觉?”
到这儿,他停了一下,“你不用回答我。”然后继续说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做法。”
“首先我不会接,其次就算他们想方设法给你放你桌上,我也会销毁。”他揣摩着,又说,“嗯,如果当时没气疯,稍微良心发现点,会先通知你一声再销毁。”
“我会气疯。知道为什么么?”
他的语气是渐进式的,越来越重,给予人的冲击越来越大。
为什么呢?
他哒哒哒输出一大堆,她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她努力恢复独立思考能力,尝试不被他的话所左右。
“要换作是路扬在这儿,有女生给他递纸条,别说叠纸盒,就是个纸桶、纸盆、纸缸,我都乐意给他整出来。别人追他,我只会在他旁边加油助威,摇旗呐喊。”周亦淮说得稀松平常,喉结滚了下,“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吗?
明白。
他望着天花板,笑了笑,举了个挺流行的例子:“语文课代表啊,你说,有人要给关羽递表白信,张飞会对此不爽吗?”
“……”
不会。
要命。
脚步声拯救了陆时宜,一名女生戴着头戴式耳机,漫步到了安全通道里背书。
她一慌,被吓得立马跳起来,拿着草稿本光速逃离案发现场。
已经出来很久了,再难的题也应该搞懂了。
沈江屿叫她名字,她还在神游。
“怎么了?”她回过神来,问。
沈江屿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下,面色不善:“他欺负你了?”
陆时宜收到提示,这才后知后觉地往面颊上抹了一把,凉凉的泪痕还挂着,已经有些风干了。
她刚才就是以这副面孔,在人群中穿梭着跑回来?!
救命啊救命。
在脑海中搜罗了一番说辞,才勉强找到一个中用的,她摇摇头:“没。就是题太难了。”
他给她出的那道题,实在太难了。
被难哭了。
沈江屿看着好像是相信了,又问:“那问题解决了吗?”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反应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微囧:“我自己再研究一下。”
随即立马扯过草稿纸,胡乱地在上面留下一些自己都看不懂的火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