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惊,问:“什么决定?”
“你只管安心读书,早日高中,其他的不用管。”
“可是娘,这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
“混账,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下去!”
“是……娘……”见陈母生气了,陈穆只好听凭母亲做主,不再多言。
自从爹离世后,陈穆母子两相依为命,他一直很孝顺,从没反抗过母亲的话即使是婚姻大事也一样。哪怕他心系苏秋,却也认命地听从母命,迎娶陈母为他安排好的妻子。
陈母觉得整个梁溪除了致知学堂杨夫子的独生女杨青蓉,没人配得上陈穆。
巧的是,杨夫子也是这么想的。
两家父母都很满意这桩亲事,于是,三书六礼之后,陈穆准备迎娶杨青蓉入门。
我终于看到陈穆大婚那天的真正记忆。
花轿在陈家门口停下,新郎官脸上却带着伤和怒气,他嘴角和脸颊都有淤青,而且毫不遮掩。他盯着花轿一动不动,直到媒婆再三催促,他才不情不愿地上前踢了踢轿门。
新娘从花轿里出来,头上的红盖头只绣了一个大大喜字,此外并无其他。
陈穆费尽心思想要找的红盖头竟然是这样的。
在梁溪,新娘子出嫁前都会亲手在红盖头上绣些吉祥图案,比如并蒂莲开、鸳鸯戏水,又或者麒麟送子之类,以寄托自己对成亲后夫妻和美生活的美好期待,这样普普通通只有一个喜字的红盖头反而很少见。
三拜天地后,新人入洞房。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但是新房的灯火一直亮着,两个新人的影子隔得远远的,一步也没靠近过对方。
陈家院外,凉凉月色下传来“呜呜呜……”的啜泣声。
一个黑影蹲在墙根脚埋头哭泣,几步之外还有另一个黑影笔直站立着,目光看向陈家院子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陈家这对新人给陈母请安敬茶,杨青蓉温婉眉目间是若有若无的忧愁。
那块红盖头和喜服被收在新房角落里,我拎起红盖头重新回到阵法内,此事原本应该到此结束。
杨青蓉的魂魄又现身在阵法中。
“这块红盖头不是你亲手做的吧?”
她摇头:“我绣的那块在成亲前一日被士潼给撕了。当年那场婚事,成全了我一个人,却伤了三个人的心。”
“这事也不能怪你,陈穆的责任更大,他想娶苏秋却不敢说,不想娶你又不敢反抗,枉他读了那么多年书,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陈穆这辈子几乎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决定,婚姻大事都是别人替他做决定。没想到他失忆后却反而变得有勇气了,但是又有什么用。他以为找回这块红盖头,就可以找回从前的一切,弥补心中的遗憾,都是他一厢情愿,这不过就是一块红布而已。”
“每个人都有遗憾,有执念,你不也一样吗?我听地府鬼差说你不肯投胎,要等你相公。”
“是,我答应过士潼,会在黄泉路上等他,等他一起投胎。他也答应过我,我走之后他会好好活着,直到寿终正寝。”杨青蓉身上的怨气和戾气去了一些,面庞变得柔和起来,这对一只鬼来说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很好奇,后来你和陈穆,还有郑士潼、苏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当初我没有选错人,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不过,人生种种因缘际会,谁又能说得清。”
陈穆还没醒来,杨青蓉在阵法中坐下,将手递给我,与我共享回忆。
十六岁的杨青蓉得知要嫁陈穆为妻,心中满是期待和忐忑。她亲手在红盖头上绣了一幅并蒂莲开,以祈盼往后余生能与他白头到老。
得到消息的郑士潼不顾一切地闯进杨家,他扯过杨青蓉手中绣好的红盖头用力撕开,拉着她要去陈家退婚。
“我不准你嫁给他!”
“郑士潼,你放开我,你疯了吗?”
“青蓉,陈穆根本不喜欢你,你嫁给他不会有幸福的。”
“我的事轮不到你说话,放开我。”
“我不放!”
郑士潼将她拉进怀里,把她吓得心都快停跳了。她明日就要做人妻子,要是被外人知道,以后在陈家还怎么做人。
惊慌失措之下,她在郑士潼胳膊上用力咬了一口,趁着他松手一瞬又怒甩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极重,杨青蓉的手掌都肿了,她双眼含泪,怒视他:“郑公子,请你自重。”
郑士潼顾不上脸上的红掌印,与她对视,他说:“杨青蓉,陈穆的心上人是苏秋,他们两个现在就在城西郊外的翠微亭相会,我带你过去看,你亲眼看过之后若还是坚持要嫁他,我郑士潼今后绝不会再纠缠你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