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妧继续道:“我已经吩咐下去,皇城脚下,容不得有人依仗权势胡作非为,到时官府自会还你医馆一个公道。”
姜林对这样的情况并未感到意外,俯首道:“民女多谢娘娘恩德。”
长夜漫漫,二人守在榻前,其余宫人静静地肃立在角落里,若是不怎么注意,一不小心或许就会忘记她们的存在。
深宫等级森严,也只有姜林敢在这样的情景下,与这位身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相处依旧游刃有余。
时间一点点过去,萧妧紧张的心情也逐渐松弛下来,面对这样一个肖似宸妃当年的晚辈不免多出几分亲近之意,忽然问道:“你今年二十?”
姜林点点头。
萧妧继续问道:“可成家了?”
姜林回道:“尚未。”
萧妧又问:“可有中意的人?二十还未成婚,想必家中已是催得紧了。”
姜林迟疑了一下,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好机会,遂道:“有。”
萧妧这时仿佛一个单纯八卦的少女,浑没有白日里皇后的威仪,眼睛一转,促狭问道:“可是家里边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姜林垂下眼眸,一副神伤的模样,回道:“娘娘妙算。”
萧妧笑意更深:“你于皇家有恩,吾可以做主,为你赐婚,这样她们就不能说什么了。”
姜林当即要拜谢:“民女多谢娘娘恩德。”
萧妧语气随意道:“不用叩谢了,你这才过来几个时辰,就谢啊谢的多少回了,要谢也该是本宫多谢你,若非有你,阿雁的性命恐怕难保。”
姜林顺势将话题引到皇后自己身上:“娘娘与宸妃娘娘很是相熟吗?”
或许是劫后余生,萧妧此刻谈兴大发,并不介意和这个晚辈多聊聊天,神态好似望着多年前旧日时光里的人,语气轻松道:“当然,我们相识多年,没人比我更熟悉她了。”
姜林接过她的话头,问道:“二位娘娘是如何认识的?”
萧妧怀念道:“‘春三月,下扬州’,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扬州城,她不过二八年华,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我一不小心撞坏了她的摊子。”
“可是她一点也不生气,还关心我有没有撞伤,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呆傻的姑娘,她的年岁甚至比我还大,心眼子却好似一点也没有。”
说到这里,萧妧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姜林敏锐地捕捉到这其中蕴含着一丝微妙的情绪,但一时间并没有明白那是什么。
“第二次见到她已是在深宫之中,院墙高耸,而她看起来也和当年大不一样,只是心眼仍然和当年一般少,轻易就会相信人,从不把人往坏处想,所以屡屡受伤,看起来分外可怜。”
姜林没有追问她们都是怎么进的宫,直觉告诉她那是不可揭开的伤疤。
萧妧自顾自道:“要不是我,我真怕她就这么傻傻地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宫里边了。”
姜林叹道:“二位娘娘真是姐妹情深。”
萧妧轻笑一声:“姐妹?”
她摇摇头,神情好似自嘲,转而又问道:“还没有问你,你那情郎是何人?知晓具体的身份,我才好事后为你们赐婚呀。”
姜林犹豫片刻,还是道:“正是今科的状元,卢柏。”
萧妧颇有些意外:“卢柏?就是那个宴席之上大放厥词的卢柏?我记得她,相貌倒是不错,就是性子太尖锐了些,不过少年人嘛,有些锋芒倒也无妨。陛下惜才,将来她必定前途无量。”
“若我是天子,也会喜欢这样的臣子,激浊扬清,有志气,不过作为心上人,恐怕不是良人。”
“赐婚非同儿戏,可不能轻易反悔,你可想好了?”
姜林闻言会心一笑:“民女与娘娘一样,与她早已互相熟识。”
萧妧若有所思,没有再问。
第二日宫门大开之后,姜林是带着无数的赏赐回到医馆的,这样高调的赏赐自然也惊动了沿街的许多百姓,前两日谣言的可信度在这些不明所以的街坊邻里心中已经开始动摇。
试问一个皇家都认可的医馆,怎么会是谣传的那般着眼于小利而去谋害人命的样子呢?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要么就是有人眼红医馆的生意,故意往她们身上泼脏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们自然也不是那等听风就是雨的人。
随着赏赐而下的,还有一道赐婚的旨意,等待姜林回到姜家之后,宫里这才派人往姜家去宣旨。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薛湘钰也已有一定心理准备,自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有姜孜对这道旨意颇有不满,但又不敢在人前显露分毫。
有皇后这明晃晃的赏赐和高调的赐婚旨意,崔家公子崔信卓对于她的威胁自然暂时不攻自破,只是日后她还想使什么绊子,那就不是她们能够准确预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