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肃手低眉,面色镇定地扶上皇帝的脉,诊断观察,中间只是凝眉思索,一言不发,仔细观察诊脉之后,方才询问皇帝的医案和过往病史,以及查问宫人陛下的起居饮食以及近日的不适之处。
几番验证下来,姜林方才下最后的判断。
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言,她也踯躅于该如何开口。
萧妧见她这番动作,心中已了然大半,只将她带到外间,和声道:“你且说来,你的判断是如何?可有什么办法?你放心说,其实这月余以来,我们心中也早有准备,你无需担忧,尽管直说便是。”
姜林蹙起眉头这才落下来,郑重道:“陛下……恐大限将至。”
时日无多、油尽灯枯。
之前太医院同是这样的诊断,只是说法更加含蓄,让皇帝慢慢调理。
张良仪闻言悄声叹了口气。
萧妧拉起她的手,追问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姜林垂下头,请罪道:“臣女无能。”
萧妧神色悲恸,哀哀哭了两声,方问道:“陛下还能有多少时日?”
姜林谨慎道:“少则三五日,多则一个月。”
萧妧急切道:“这么说,你有办法让陛下多捱些时日了?”
姜林点点头:“前提是陛下少动忧思,静心少念,配以汤药,如此尚能再熬个月余。”
萧妧自是感激一番,只道会尽力配合,需要什么药材都让她尽管提,什么珍贵的药材都无须吝啬。
不过张良仪却在离殿之后悄悄将她拉至一旁,确认道:“姑娘当真有把握让陛下再坚持一个月?”
姜林点点头:“若照我方才所言严格去做,当是没有问题。”
虽然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但张良仪依然面有忧色道:“即便如此,姑娘也不该把话说得太满,以免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祸端呐。”
姜林明白他的担忧,于是道:“院首放心,我有分寸。”
张良仪这才放手道:“你的医术比我高,既然你这样说,看来是十分有把握的?”
姜林颔首以示肯定。
张良仪又问:“照太医院的诊断,其实陛下的生机已不过半月,可否与我说说,你是如何判断的,如何能为陛下再多续半月?”
姜林这才将其中更多的内情细细道来,方才与皇后所说不过是判断与解决的方案,现在张良仪细问,她方才道明她为何有把握。
张良仪听完连连点头,由衷敬佩道:“半年未见,姑娘的医术又精益了不少。”
姜林又与他客套几句,二人才各自离去。
皇帝虽然病重,但知晓内情之人却并不多,对外的说法是陛下沉疴难愈,近日里稍有抱恙,但朝中诸事依然井井有条,未见纷乱,故而大多人心中虽有猜测,但却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况。
加上皇后对于朝局的把控力已经逐渐强悍,没有李自晖这样的肱骨大臣与她互相掣肘,朝臣之间的舆论也就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就连陆秋白也没有想到老皇帝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毕竟自去年开始,陛下就时不时有所抱恙,将朝政之事交予皇后帮忙处理,若非她亲眼见到帝后之间的数次交锋,谁又能想到其实她们已经离心,现在的皇帝既倚赖于皇后的助益,一面又想着防范她窃取他李氏江山。
不过虽然未曾料到皇帝的病情,但陆秋白的动作却也是称得上雷厉风行,说要加开考核,便真的隔日就加开。
监生们不由得唉声一片,不过观其态度便知,有些人对此不以为意,自当是平常就用功刻苦的,有些人如临大敌,便知是往日就不甚用功的。
陆秋白一眼望去,各人神态一目了然。
光是看各个监生的精神面貌和穿着打扮,也能大致判断出各人的家世、性格,尤其是那看起来家境平庸或是清贫的,态度端肃无甚烦闷的,她都暗自留意,将人记在心中。
有昨日的纪博珠玉在前,近日倒是没有人敢当面对她表达不满,不过单是观她出现的时候,这些监生目光中的打量,也知其实不少人心中都对她这个新任祭酒颇有微词。
今日率先考察的科目就是经义,不少人对着试题抓耳挠腮,就连监考的助教和学正瞧了都连连摇头。
“世风日下啊。”
不知是哪个恨铁不成钢的叹了这么一句。
陆秋白循声望去,发现正是昨日见过的一位博士,似乎就是执掌经义方面教学的。
“郭博士何出此言?”
那姓郭的博士并不怵她,闻言继续道:“祭酒也是状元出身,当年为着科考,难道不曾日夜苦读,不敢懈怠吗?”
“可是你看看,这些学生生就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绝好家世,却不思进取,只想着混混度日,不思展才报国,只想着自己享乐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