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今日圣上还特颁了一道旨意,昭告天下的给予我无上权势……”
“做人要懂得好歹,我能做的只有报答恩情,不会恩将仇报。”
她故作姿态地笑笑,扬起的嘴角被掩盖在面纱之下,唯独一对眼瞳如月般皎柔动人:“好了,既然三殿下都说了不是外人,那也没必要假惺惺地站在这说客套话了。”
“往后等着我们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养足精神才能更好面对。”
“三殿下便留在食肆吧?素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李锲乖巧点头:“好,都听辞姐姐的。”
“嗯。”宋辞应了一声,毫不拖泥带水地吩咐亲卫:“即刻为三殿下准备药浴,熏药包,以及掩面巾和手衣。”
“其余人将车上的货物卸到后院仓房,分装收录,记档,以备明日的布施。”
做完简单的部署,李锲被安排到食肆其中一间客房。余下时间宋辞回到自己的住处,点燃了药烟,沐浴更衣,尽可能驱散病气。
临近傍晚,宋辞将身子浸泡于棕黑色药汤当中,脑中回想白日的种种遭遇,不禁在木桶里缓缓蜷起身子……
她双臂环抱住膝盖,闭上眼,被微烫的药汤蒸得冒起细小的汗珠。
那些生生死死,真真假假,当时千钧一发触目惊心,现如今只觉得像是一场离奇的梦境。
世人自私贪婪,各揣心思……为金钱权势燃烧着珍贵又卑贱的草芥。
她那么聪明,何尝不知皇帝的用意?
他哪里是信任她?
说来说去不过永恒的两个字,利用。
西丘的朝臣不是死绝了,能让皇帝越过将相,越过公侯,越过一众股肱忠臣,将救国大任交到她的身上。
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个小丫头。
也正因为她是个小丫头,予取予夺,给就给了,收就收了……坐不实的权势,对上位者没有任何威胁,用起来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宋辞的身份很微妙,可谓占尽先机。
她是萧让尘的人,意味着摄政王一党会无条件偏向她。
她得到了皇帝授意,做得是救驾的事,帝党众人以及维护国本正统的臣子也会支持她。
可她本身并非朝臣,不会引发政变,朝中也没有任何一方是站在“宋辞”的派别为她做事……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把持重权,也只能是嵌着刀刃的握柄,供人驱使,注定无法成为威胁。
另外,她因赈灾在民间积累起了深厚的威信力,令百姓们无比拥护爱戴,这是所有朝臣都比照不了的!
在公侯百官眼里,她是他们各取所需的跳板,不涉及政事。
在百姓眼里,她是出身民间,一心为民的公主。站在她的一边是为了自己,为了正义!
她在百姓心中是任何权贵都无法赶超的存在!换成其他人掌权与二皇子较量,那便成了彻头彻尾的政斗,他们未必会站队。等到了她这却众志成城,无所保留……
综上所述,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宋辞的脑子又小有灵光,需要时好用,不需要时易丢。
无疑,是当局最合适的解困人选。
“嘁。”她似笑,似不屑,也似苦涩,低斥一声:“信任……”
“他还是他,一如既往……”
长长吸进一口气,心肺舒展到底,她闭紧眼睛皱起鼻子一股脑将整个人沉下去,任水没过头顶。
强烈的失重缺氧下,她感到整个人快要被那股压力撕碎,五脏六腑揉得七零八落……
真累啊。
真辛苦……
争来斗去,你死我活,为什么人非要活成这样子呢?
内心的压抑与拉扯,以及预想即将要面临的风雨,像是肺部一点点萎缩消失的氧气般,消磨她的意志。
有时会产生荒唐的念头,想着……就这样结束了也好,轻轻松松,一了百了。
可鼻息唇齿间迸发的小泡泡咕噜噜涌出,浮上水面,炸裂开求生的欲愿。
濒临窒息之时,头脑一片眩晕,她不受控制地跃身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吞吐着外面的气息。
一股鲜活顺着鼻腔和喉咙进入身体,充盈起枯寂的心肺,将生机送达四肢百骸……
在不强制捆绑住的情况下,人是无法憋死自己的。
骨子里本能的求生欲会使人不顾一切冲破束缚,恢复呼吸。
方才那一刹,重获新生的感觉也终于使她明白,她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熬过所有的恶人,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