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刚想摆摆手放她们走,转头见宋辞闻声赶来,连忙垂首,恭顺道:“禀告殿下,方才有一小童忽然从路边冲出,阻住去路,这才逼停了车驾……不过您放心,车马和货物并没受到损伤,即刻便能恢复行进。”
何盼听到“殿下”两个字,判断出来者应是他们的主子,撑起笑脸意图求情。
她寻着亲卫所对的方向顺势望去,只见白如初雪般的骏马上,有一身姿挺拔的身影,乍看之下有些熟悉。
待宋辞握着缰绳走近,看清曝露在面纱之上的那对眉眼……
何盼瞳仁微微震动,神色一变。
紧接着笑容渐渐隐去,眨眨眼睛偏移开视线,不自在地抿唇,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几月前,册封旨意像一阵风似的,从京城向外逐步蔓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纵然在权贵们的眼里,这公主身份来路不正,尽显屈辱。可对她们而言,公主就是公主,再落魄的凤凰,也总比山鸡要高上一头。
她何盼本就对不起宋辞在先,再度相见今非昔比,一高一低无异云泥之分……
何盼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宋辞走近,注视着她,同样默不作声。
记忆里神采飞扬的女子,此刻没了往日光鲜。不仅仅是穿戴,精神体态一概不如过去般从容洒脱。
她一袭素衣,不施粉黛,守着身后那家客栈,看起来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想到这宋辞不禁纳闷……她后来不是新开了家铺面吗?好像叫什么归香居来着,位置规模以及装潢都比这家客栈好上几倍不止!不说赚得盆满钵满,至少生计无忧。
她怎么会回到这里来呢?
宋辞凝视着何盼久久没有开口,紧锁的眉宇间夹杂了几抹忧愁。
另一边,被护在身侧的淘淘怯生生地仰望宋辞,小小的脑瓜勘不破神态背后的意味,只当是自己太莽撞,惹恼了贵人,还顺带连累了盼盼姐。
小家伙扁扁嘴,从何盼身后探出来,肢体和语言既畏缩又勇敢,充斥满矛盾。
“小姐恕罪,都……都是淘淘的错!和盼盼姐没有关系!您要罚就罚淘淘吧!”
坊间的幼童见识不多,遇到贵人,男的不是大人便是公子,女的则称小姐或夫人。
她头一次在家门之外惹祸,被披甲持枪的将士所包围,急得眼圈发红:“求求小姐,您别生气!淘淘给您请罪!”
幼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惹得宋辞一惊:“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又没怪你!”
只是故人重逢,感慨良多,一时多看了两眼,表情可能也不太友好……竟被误会成因冲撞动怒?
闹剧的声响引得左邻右里前来围观,场上渐渐七嘴八舌议论开。
“外面怎么啦?”
“今天街上怎么那么吵?发生什么事了?”
“那是淘淘吗?”
“哎呦!”嘈杂中,一声尖嗓惊叫开来,随即飞快闪出一道人影,冲到前面提起淘淘:“兔崽子!又在外面给老娘惹什么祸了?”
年轻泼辣的小妇人不问缘由,只顾一门心思的告饶:“小丫头片子有眼不识泰山,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她吧!”
“咦?盼盼也在?”有眼尖的百姓发现了何盼,以为她也遭到了宋辞的为难,你一言我一语为她开脱起来。
“这位小姐,虽然不知她们如何冒犯了您,但何姑娘可是个远近闻名的善人!请您发发慈悲,放过她吧!”
“就是!咱们镇上谁没承过盼盼姑娘的情啊!自打疫病横行,盼盼姑娘可没少照顾邻里和街坊!偶尔还会接济过路的灾民呢!做过的好事数都数不过来!”
“说句不中听的,权贵和富商们个个避而远之,宫里也慢慢开始撤手不管了,何姑娘欠咱么什么呀?能这么帮助大家!可想而知其至情至性!”
“西丘都传祈宁公主心善,胸怀苍生,又是赈灾又是祭祀的……要我看,咱们何姑娘也不比她差到哪去!同样济弱扶倾,如菩萨临世!”
“这么好的人,为何非要为难她呢?”
“对啊,我看这主子也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不如放了何姑娘吧!”
滔滔不绝的赞扬和求情落入耳中。
听着众人夸她心善,宋辞心中五味杂陈。
何盼算善吗?
她不问自取,不告而别,用最亲近最信任的身份接近宋辞,又用最冷酷最残忍的方式背刺伤害……
可她不善吗?
当年萍水相逢,她能接纳收留宋辞,百般照拂庇护,曾一度也费尽心思的替好姐妹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