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着口鼻凑近……说实话,第一次直面接触尸体,她很害怕。
可那有什么办法呢?
刀悬在脑门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骤然落下。为了保住皇帝的命,也保住相关一干人等的命,她不得不去亲眼验证事实。
刚刚断气没一个时辰的尸身,尚还没有改变状貌颜色,但能看出肢体已经有些微微发硬。
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上下打量了一圈……
回忆起在北境的时候,她被黑崖山上的匪徒绑走。后续通过萧让尘得知,那些匪徒是鹘人伪装而成,恰好与侯夫人有关联和往来,以此推断,大皇子的背后是鹘族。
若想知道今日刺杀是不是大皇子的授意,由侯夫人浑水摸鱼带进宫……只需从刺客入手,验明他的真身。
“大人。”她捂着口鼻,说话有些发闷:“您阅历丰富,能看出这刺客使得是什么流派的功法吗?或者,地域专属的体貌特征呢?”
敢受指派进宫刺杀皇帝的,必定是功夫莫测的绝顶高手。
宋辞早前听说过,像这样的习武之人,或出自江湖或来自军中,但凡有点本事,个个都师从名门,掌握着独到的一派功法。
按宋辞容易理解的比喻,就像是做菜。
一道菜端到她面前,看用料看摆盘,尝味道,她便能判断出菜系。
同理,武艺也是一样。
高手相逢,少则一式,多则三招,搭眼便会知晓出自哪门哪派……
眼前的禁军统领肯定不是走后门徒有虚名,她相信,对方应该多少有点判断力。
宽脸浓眉的男人盯着地上的尸身,摩挲了几把胡子,对她说:“夜色太黑,打照面过招的也少,没能判断出招式流派。”
“但我敢断定,这刺客,必不是咱们西丘之人。”
第175章
得到这样的答复, 似乎离真相又靠近了一步。
宋辞脚下不禁凑近几分,杏眸振奋地微微瞪大:“当真?”
“千真万确!”禁军统领郑重点头,向她解释:“小姐应该知道, 天下之广阔, 容纳养育着无数子民。除了咱们中原人,其余还有各国各族,生长在不同的山川湖海……”
“像周边的部落, 他们与咱们容貌最为相近。再远一点,例如番人羌人胡人,容貌的差异那就大了,一眼就能辨出差别。”
他指着地上的尸身:“您看这刺客, 从身型、面骨、眼距, 到发色发髻,还有所用兵器……可以说与咱们西丘大相径庭。”
“虽然属下不如常年征战的将士见多识广, 但任职禁军二十余年,怎么也该有点眼力。”
“属下敢断言, 这刺客必不是西丘之人,多半是前些日子外邦进京朝贺,故意残留下来的余孽!”
语罢, 他重新抬起头, 看向宋辞。
话中内容分明惊涛骇浪,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 偏让人觉得稳重心安。
“今日的刺杀非同小可, 很有可能成为拉开大战的序幕。”
“这些,凭属下一人无法改变, 您也是一样。所以不如移交给大理寺,专事专办。小姐则是压压惊, 回寝殿好好睡上一觉,莫要为此过于忧心。”
“不管怎么样,前面有圣上,有王爷,还有西丘的百官众将……您不要怕,翻不了天的。”
从古至今,当局势动荡,性命受到威胁时,将士的一句“别怕”,永远最能触动人心。
可现在面临的不仅仅只有外敌,还有皇子们咬紧最后关头,无所不用其极的夺权。
宋辞并不确定她与眼前人立场一致。
若识人不清,今日的心安,明日便能化为利刃,刺入她的胸膛。
甚至,她连负责审理此案的大理寺都没有十足的信任。
毕竟两位皇子的影响力非凡,宫中到底有多少是他们的人?掌握决断权的大理寺卿是否公正?幕后主使会不会做手脚?祸水东引?栽赃陷害?
这些,谁都无从得知。
宋辞当着禁军统领的面,什么都没有多说,顺着对方给出的话茬下了台阶,装作听劝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交给他们也好。”
“那我先回去了。”
转身离开,在回寝殿的路上,宋辞心事重重。
寥寥的灯烛与高悬的圆月,将她的影子拉得时扁时长。
形单影只,踽踽独行……深宫的夜如此凄冷,轻描淡写的一阵风也能刮进骨子里,吹得人透心凉。
她知道看似平静的天下,实则暗伏着巨大的杀机。
所有人都伺机而动,说不准何时何地便会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