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轻轻开合:“喜欢,晴天方便赶路。”
“嘁。”宋辞斜了他一眼:“你知道吗?人有的时候太理性了,那也是很煞风景的!”
萧让尘的体态原松缓中不失端正,坐在轿中,面向前方……
听到她这么说,他顿了顿,幽幽转过头:“人有的时候太不理性,那叫做傻。”
“嘶?你怎么好像话中带刺啊?”宋辞蹙眉,不满道:“你是在说我吗?我怎么傻了?”
萧让尘起初并不愿对她的做法过多评头论足。
那是她的抉择,或者说站在某种角度,那是她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去批评或建议。
但既然她主动提到上面,他若不说,那丫头必定不依不饶的追问。
罢了。
他垂眸,叹了口气,继而重新抬起,注视着她:“走都走了,为何还要给他那么多银子?这不是傻是什么?”
宋辞后知后觉,态度语气也没了方才那般气鼓鼓:“你说这个啊……”
回忆起今午,在与钱婆婆及两个妹妹商议妥当,大家都决定共同前往京城后,宋辞抽空回了趟宋家。
原因其一是去看看案子审理的如何,其二嘛,便是替原主,再向这些“亲人”做最后的告别,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不是曾经的原主“宋辞”,她对宋家大部分的人都只有厌恶,没有亲缘情谊。
如果只遵从本心,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果断且决绝。
虽说穿到这个朝代并非她的本意,但再怎么样,也是借了原主的皮囊和身份,才能顺理成章光明正大的继续存活。
原主固然傻,固然天真……若说旁人是恋爱脑,那她就是亲情脑,愚昧的认准了死理,一条路走到黑。
可在宋辞眼里,这样的原主却仍然是个好姑娘,值得她去尊重和感激。
过去她尚能秉承着原主的遗念,在清晖镇照顾沈之宜宋韵宋锦,连带着其他几人也能从中沾到点光。
现如今沈之宜过世,她即将远走他乡,再无归期……这短短半年间,看似好端端的一家子,就这样搞得七零八落,崩散分飞……
宋辞感到很内疚,即便这并不是她的错。
但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善良自觉的人总会为后果惭愧自省,而直接造成这一切的人反倒脸上不红不白。
因为有良心的人才会被良心所折磨,没有良心的人,当然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宋辞就是前者。
哪怕她身为接替原主的人,没少因为这个身份,遭受宋家的迫害。
千般万般过后,宋家成了现在这幅惨状,沈之宜过世,二姨娘被捕,宋贤有极大可能遭到退亲,小韵小锦又要被她带走,宋姝宋然一对姐弟有这样的亲娘,日后定不会好过,宋朗山成了半个孤家寡人……
报仇的痛快之余,宋辞依旧觉得愧对原主。
于是在她走前,核对了一下这半年以来自己开食肆所存下的积蓄,拨出零头的八十两银子,送去给了宋朗山一家。
无为其他,只求无愧原主,无愧于心……
宋辞收回飘远的思绪,回到马车内两人的谈话当中。
以她的脾气,竟破天荒的没有反驳萧让尘。
毕竟站在旁观者角度,她这行为确实圣母。
但……她也不愿意让他觉得她是善恶不分的冤大头。
“我此去京城,无论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没打算再回到北境来。”
“八十两,买后半辈子的安心,换他的生身之恩为自由之身,也算值了。”
萧让尘还是想不通:“按道理说,他于你并无生养之恩。”
“对啊。”宋辞耸耸肩:“但人言可畏嘛!我知道,你知道,其他人可不知道!我这样做,不仅能对得起原主,在外人看来也是仁至义尽,划算的。”
他比她高上一头,居高临下看着她,好笑又好气:“嗯,划算!人家杀妻,不仅没得到惩罚,你还给他奖励,出手就是八十两,真划算!”
“那是二姨娘周氏做的,不是说他不知情吗?”
萧让尘微微挑起眉毛:“你信了?”
“知县说的,他总不能站在宋朗山一边吧?”宋辞声音略带迟疑:“不……不会吧?”
他见她紧张起来了,这才停止了调笑:“他是萧家的人,自然站在你这一边。”
“只是,周氏能在宋家轻而易举将沈氏杀害,即便宋朗山当时不知情,这也摆明了他对沈氏的态度。说到底,他不是什么善类。”
宋辞扁扁嘴,失意地耷拉下脑袋:“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人……可是,可是我当时想了很多。包括他们原来的女儿‘宋辞’,包括三姨娘,她是小韵小锦的生身母亲,此次我将宋家搅得稀撕垮烂,还带走了她的两个女儿,她留下,日子一定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