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少有如此歇斯底里的时刻，张福怕他惊惧之下有个好歹，忙不迭跑去汇报燕陵尘。
当天晚上，燕陵尘纡尊降贵，亲自来了死牢。
虞慕枝看了他半晌。
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
燕陵尘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明日就是你的死期。直说吧，你还有什么事？”
虞慕枝的心肝肚肺颤了两颤。
“我没有放跑燕长澜，也没有谋反。”
“嗯。”燕陵尘的眉眼一派疏离，“然后呢？”
“我支支吾吾对你隐瞒，不是故意为之。”
“不是故意，就是存心？”
虞慕枝双唇嗫嚅：“不是这样的。是为了一道……密旨。”
燕陵尘眉心微动：“密旨？朕为什么不知道？”
虞慕枝低下头：“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密旨上写着，等你登基以后，就赐死死我。密旨在苏瑾手里，我不得已才藏在他的府上，苏瑾说会帮我离开京城……”虞慕枝顿了顿，“没想到正好撞到你手里。”
燕陵尘心头大恸。错愕、震惊、不可置信以及浓浓的心疼顷刻间布满了他的整张脸。他只觉太阳穴在不住跳动，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血管里的血液狼奔豸突，让他有些站立不住。
虞慕枝深深垂着脑袋。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一截露在外面的修长脖颈，那么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于是凝结的血液又开始沸腾。
燕陵尘竭力控制着将他抱进怀中的冲动，连连逼问：“为什么不早点说？”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不相信我有本事保住你？”
“在你心目当中，我就这般无能？”
虞慕枝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你为难。你刚登基，那些臣子不会都听你的话，要是让苏瑾知道，他狗急跳墙，不堪设想。”
“就算苏瑾出示密旨又如何，先帝已经埋进了坟墓，难不成他还能把先帝挖出来，让他赐死你？虞慕枝，你这个……”
燕陵尘忽地抿住唇。
笨蛋。
虞慕枝苦涩一笑：“我怕死，很怕很怕，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尝试。”
燕陵尘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慕枝心绪纷乱，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忐忑不宁。过了很长时间，燕陵尘才再度开口。
“你都说完了？那朕先走了。”
虞慕枝手疾眼快，揪住他的衣角：“那我呢？”
燕陵尘嗓音冰冷，面无表情：“欺君是死罪。”
虞慕枝急了：“我都说实话了！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验！”
“朕相信。”
“那你还……？”
虞慕枝说不下去了。
喉头堵得厉害，一半委屈一半愤怒。
“朕最后问你一件事。”
燕陵尘视线灼灼，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看穿：“沈月清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虞慕枝脑子里轰然一响，霎时间脸色苍白，单薄衣衫下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燕陵尘突然问起沈月清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知道了他就是沈月清？
不不不，不可能。
他每次都用了易容丸，燕陵尘有多大本领，能查到这些？
燕陵尘很少提起沈月清的事，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虽然他改变了容貌和声音，但他们终究是一个人，行为举止多多少少有相似的地方。
燕陵尘心细如发，定然嗅到了蛛丝马迹。
那么燕陵尘已经确信……
不，不会的。
他要是确信，不会来问他。
燕陵尘在唬他，他想让他自乱阵脚。
对，他一定是在吓唬他，想让他乖乖坦白。
虞慕枝从震惊到逐渐冷静，逐渐梳理清了思绪。
“回答我。”
虞慕枝定定地看着他。
燕陵尘满心期望，一颗心如同在热油中煎熬，又像是在半空漂浮，亟待着最后的结果。
“你给我换个死法吧。”
虞慕枝舔了舔干枯的双唇：“凌迟太疼了。”
“……”
心脏猝然狠狠坠地，摔得四分五裂，鲜血飞溅。
第133章 有惊无险
虞慕枝态度坚决。
让他承认真相不如杀了他。
燕陵尘怒上心头，燥火与郁结疯狂生长，蚕食尽为数不多的理智。
虞慕枝强行压抑着即将破喉而出的呼喊，两腿战战，抖得如筛糠，这天底下怕是再没人让他这么害怕过。
“朕允了。”
燕陵尘扔下三个字，冷冷拂袖而去，独留下虞慕枝在原地伤怀。
张福端着鸩酒匕首和白绫上来的时候，虞慕枝还在使劲憋眼泪，张福见状，同情地叹了口气：“殿下，您自选一样吧。”
虞慕枝险些咬了舌头。
“我怕疼，也晕血，就——这个吧。”他指了指白绫，张福又问：“殿下，是你自己来，还是我们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