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边城说:“就是肩膀太酸了,影响我欣赏音乐。”
闻笛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帅哥果然还是安安静静的最讨喜。
红色的音乐厅在身后逐渐远去,北京的寒风钻进衣服的各处缝隙,耳朵泛起麻木的刺痛。他们走在凋零的银杏树下,乌鸦也瑟缩着,发不出声音来。走到文图楼下,边城走进一层的咖啡厅,点了两杯热饮。他们坐在落地窗旁,一寸之遥就是猎猎北风,身子浸润在暖气中,有种对冬天报仇得逞的快意。
闻笛小口喝着咖啡,边城看着他,突然问:“你经常这样吗?”
闻笛还记挂着他嫌自己脑袋沉,气鼓鼓地回了一句:“什么?”
“请别人去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闻笛气死沉沉地看着他,猛喝了两口棕色液体。谁没事给自己找罪受?那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吗!
“不要因为觉得我感兴趣,就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边城说,“想到另一个人在强忍睡意,成全我的快乐,我会很愧疚——”
“啊?”闻笛震惊,“你还会愧疚呢?”
“——那一个个音符就好像砸在我的良心上——”
“听个舒曼还让你的良心千疮百孔了?”
“——抒情曲只有我一个人欣赏,再浪漫听起来也有些凄凉——”
“最凄凉的不是我吗?”闻笛揉搓着手里的热源大叫,“我付了钱,没得到快乐,还拷问了你的良心!”
“所以说……”
“你想怎么样?!”
“你喜欢什么?”
闻笛一捏咖啡杯,盖子歪了歪,差点脱落:“什么?”
“我们下次去做你喜欢的事。”边城说。
闻笛把杯子放下,稳住心神。悲伤和快乐来得太过突然,他有些措手不及。
“告诉我吧,”边城说,“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
刚刚心里的暖流是感动吗?他居然在教授的约会中获得了感动?
“等等,”闻笛觉得新事实的冲击太严重,“我脑子有点乱。”
“你可以先从最喜欢的事说起。”
闻笛思忖半晌,踌躇着开口:“那可能不太适合两个人做。”
“先说。”
“泡澡。”
边城明显怔住了,握着纸杯的手半天没动弹。然后,像是需要倒带一样,他又问了一遍:“什么?”
“泡澡,”闻笛说,“小时候在老家,我、爸妈、叔叔一家、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晚上要排着队洗澡,没有泡澡的时间。长大了就住校了,没有泡澡的设施。”
现在租的教师公寓是老破小,浴室都是一个马桶一个喷头,也没机会泡澡。
“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有泡澡的镜头吗?周围都是泡沫、蜡烛,看起来特别舒服,”闻笛说,“我交换的时候泡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好怀念。”
他概述了爱好的前因后果,边城仍旧一动不动。
“不适合两个人做吧?”他说。
他们同时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想象这个场景。闻笛脑子里刚浮现出一个浴池,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两个大男人去洗浴中心约会?要是恋爱有猎奇板块,这都能上头条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奇怪?”闻笛问,“你看起来很震惊。”
“没有,”边城说,“我只是以为你会说莎士比亚舞台剧。”
闻笛精神抖擞:“在你眼里,我品味这么高雅?”
“你不是喜欢莎士比亚吗?”
“这倒没错,”闻笛说,“不过我对舞台剧有阴影。”
“阴影?”
“小学期的事,说来话长。”闻笛摆摆手,支支吾吾的,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急迫地想转移话题,此时念头一动,忽然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莎士比亚?”
边城沉默了两秒,说:“你的头像。”
“哦。”眉头松开了。他确实爱拿卡通莎翁当头像。
“接着说,”边城提醒他,“还喜欢什么?”
闻笛开始说起自己吃饭的口味,闲时的消遣。诉说喜好总是愉快的,遑论是喜欢的人想听。嘴里咖啡的苦涩消散了,耳边响起了德累斯顿之春。也许在睡眠里,音乐悄悄钻进了他的脑子。
做完个人爱好调查问卷,二人在图书馆台阶下告别,闻笛骑车去荷清苑,一路上回想接受艺术熏陶的一天。
还有教授带着围巾的背影。
总的来说,这一天还是完美收尾了。偶有尴尬,大部分时间和谐温馨,还留下了下次见面的借口。
回到房间,他躺到床上,拿出手机,思忖了一会儿措辞,给边城发了条消息。
闻笛:【教授,我刚刚想起来,我的围巾还在你那呢。】
边城好一会儿没回复,闻笛开始担忧,要是对方直接给他转钱怎么办——教授是能干出这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