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扬低着眸,清晰地看到棠昭的胸口平缓地起伏了三次,她才慢慢出声:“是我问的。”
她话音刚落,前面大车陡然降速,导致他们的车也跟着紧紧一刹,周维扬搂住她的手臂用力,将棠昭箍紧在怀里,另一只手撑在前面座位上,他抬了抬下巴看前面发生什么,又听见司机骂了句什么,两分钟后,动荡平息。
棠昭本来只是侧靠在他肩上,这一下颠簸整个人撞到他胸膛。
严丝合缝的拥抱过后,她紧急退缩,嘴唇擦过夹克的微凉衣襟。
“为什么问这个?”周维扬低头看着他。
她不想回答了,鼓一下嘴巴,浅浅地出声:“就是问了啊。”
“难不成是因为……”
很好的理由,不想跟不熟悉的人亲。
他微微俯首,看着她问:“想跟我接吻?”
……怎么有人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说这样的话?眼色还如此正常淡定,好像在问她吃了没。
他的注目就像一团火把,一下就把她从外至内烫熟了。
棠昭抬手抵了抵他胸口,周维扬也没怎么反抗,在一阵衣料摩挲声之后,她恢复了刚才有些距离但又称得上亲密的姿态。
“你不想吗。”她讲得极轻,连自己都差点听不见。
不过周维扬听见了,他不置可否,几秒之后轻而短促地笑了声,让人捉摸不透。
棠昭心弦乱得一塌糊涂,等不到要的回答,只等来吊儿郎当的态度,意味不明的笑,把游刃有余都表现完了。
好烦。
烦暧昧不清,烦被人拿捏,烦她的期待被戳破,又得不到一个笃实的回应。
棠昭咬了下嘴唇,天然的樱粉色被牙齿挤压到血色消失一瞬,几秒后又恢复更鲜艳的一层色。她揪着眉,模样是有点生气了:“你好坏啊。”
果冻。
他突然想到这个东西。
莹莹润润,好像果冻。
周维扬接上她的话,音色低磁,淡淡一笑:“你好纯啊。”
棠昭在羞赧里避开他的戏谑,说真的困了。
音乐节在海滩开,车到时候已经晚了一些,现场传出来歌手唱歌的声音,黑白色大屏闪过乐队成员沧桑的脸,旁边的红色火把掩映着辽阔的海面,乐器的声音擦过心间,扣人心弦。
天空泛起鱼肚白。
棠昭下了车才知道这车里坐的都是乐队成员,后备箱里摆一堆乐器,司机也过来帮忙提东西,借着点场地的光看清了棠昭,她乖乖站在旁边,用吸管吮牛奶。
男人用圆润的京腔说着,“哎哟嗬,周少爷您这小女朋友也太漂亮了啊,同学?”
周维扬拽了把棠昭,头也没回领她入场,话说给背后的人听:“女朋友就女朋友,还分什么大小?”
语气是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棠昭被他拉着胳膊往前走,觉得哪里怪怪,他否认了那个“小”字,没否认女朋友。
过了安检口,周维扬打了个电话出去,直截了当说:“让冯宇桥下来吧,昭昭有点儿犯困,我让她听完,找个地儿给她睡觉。”
棠昭就在旁边看着他打电话。
她的唇齿间溢出“昭昭”的读音,没有出声,为这份亲昵而谨慎,不知道他平常在朋友面前怎么提起她。
她想到一些符合期待的可能,不由地牵了牵唇角,在他看过来一瞬,又收了弧度。
“我睡哪里啊?”棠昭问他在电话里的话。
周维扬说:“附近酒店开了间房。”
“你跟我去吗?”
他有点奇怪:“你想自己去?”
开了间房——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也不好多问,一点点疑惑都会露出羞耻的马脚,问出声只会更羞耻,会错了意岂不是更尴尬。
她埋头不语,可惜短短五个字已经藏不住秘密了,周维扬沉吟片刻,终于悟得什么,“有没有可能,套房有好几个卧室?”
哦……套房,果然是她想多了。
他笑了下,说,“你要是觉得跟我睡一间能接受,我倒是也不介意。”
周维扬跟她开了个玩笑,也没在意她接不接茬,他转身走到旁边去,跟一个陌生男人搭了两句话,随后男人给他递了一个打火机。
他走回来,背着风,被勾出线条清晰的身形。
屏幕上显示了冯宇桥的名字,在日出的绝妙时分,底下歌迷的欢呼把人从后台请了出来。
棠昭站在海滩上,看着从少年肩线上升起的朝阳。
他们站在一起听完了这首英文歌,颇为平淡低缓的曲声里,他们维持着几分克制,在澎湃的人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