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只开了盏幽黄色的落地灯,地面隐隐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宋槐看着他,无端感慨一句:“我以前从没想过,在未来的某天还能跟你一起面对面喝酒。”
“时间还长。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宋槐干涩笑了下,低头,紧盯着杯里的酒液。
贴在杯壁的指腹微微泛白。
饭吃到一半,段朝泠问:“报完志愿了?”
“……嗯。”
“报的北城哪所学校。”
宋槐没说话。
前阵子陈静如整理出全国排名靠前的大学,从中晒出最适合她的几所,校区都在北城。
家里人自是希望她能留在本地上学,这样也能时常回来,不至于聚少离多。
宋槐原本的意愿也是如此。
只是最近,有些事横在中间,叫她彻底改了主意,瞒着所有人报了别的城市的大学。
片刻,宋槐终于开口,声音飘忽,像一根鸿毛,“学校不在北城。”
段朝泠似乎不觉意外,平声说:“这就是你今天想单独和我说的话。”
宋槐将杯里的酒饮尽,辛辣的液体涌入喉咙,呛得她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这酒度数太高,明明在喝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到头来还是起不到任何宽慰的作用。
不适合她的终究不适合,强求也无用。
宋槐平顺好呼吸,对他说:“不是,我有别的话要说。”
“什么话。”
宋槐稍微仰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轻喊他一声:“段朝泠。”
段朝泠看着她咳得泛红的脸,“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喝醉酒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有很多秘密。”
段朝泠没作声。
思绪乱成一锅粥,她已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到最后,仅凭直觉说:“我其实没喜欢过许歧。从开始到现在,我只喜欢你。”
第27章
27/凛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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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劲涌上来,宋槐觉得有点头晕,下意识将身体向后靠。
柔光地砖映出两人的影子渐行渐远。
她没去观察他的表情,似是不准备听他回应,忍着难受自行往下说:“……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可能在上高中以后,也可能更早。原本我打算等高中毕业就跟你表白……因为我觉得,人总要拼尽全力为自己争取一次。”
蓝牙卡顿,留声机播放的英文歌适时中断,衬得她声音更显空乏。
段朝泠注视她的眼神过分沉静,隔了许久才缓声问:“现在呢,什么打算。”
宋槐长呼一口气,抬眼看他,尽量维持平静:“我感觉现在这样真的好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控制住自己,不准备再喜欢你了。”
其实一直都清楚,段朝泠或许比想象得还要了解她,她于他而言几近透明,实在很容易被看穿。
可唯独在喜欢他这件事上,这么多年过来,她藏匿得极好。
因为贪恋段朝泠给予的片刻温暖,所以即便他们中间有周楚宁的存在,她还是想默默陪在他身边,以为只要他不明说,自己就可以一直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坦白讲,那句“你太像她”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彻底打入了死牢。
在这之前,她可以自欺欺人地继续伪装下去,反复内耗,不断自我调解、自我安慰,所有情绪自行消化。
现如今,仅剩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她再这样任性妄为。
她只单纯是她自己,绝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替身。
时间流逝得缓慢,足够将思路拉长,形成一条完整的闭环。
半晌,段朝泠说:“槐槐,无论怎样,你都没必要走这么远。”
宋槐摇头,声音放得很轻:“只有离开这里,不再和你见面……我才能尽快忘了你。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这样做也是因为不想再给你添负担。”
氛围趋近于凝固,空气凉得好似快要结冰。
段朝泠开口,分辨不出喜怒的语气:“已经想好了?”
“是,已经想好了。”她答得极为笃定。
“如果这是你最终的决定,我尊重你。”
段朝泠拿起水壶,倒了杯温水,将水杯和提前备好的解酒药推到她面前,又说:“这样也好。离开北城开始新的生活,去过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宋槐垂了垂眼,一眨不眨地盯住杯口往外延伸的热气。玻璃杯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水雾覆盖,像一团迷障。
也许是人的劣根性在作祟。一方面希望决定能被认可,另一方面又期待对方能驳回她的说辞,告诉她一切并非如她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