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的消费。难道我现在,每日开销都要向你汇报吗?”谢景和说,“我用自己的钱,父亲的要求未免不合理吧。”
“你自己的?你靠上班几年才够这一个月?那是你妈留给你的!”
“妈妈给我的,也是我的。”谢景和语气还算平静,“她从小就跟我说,我想用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说来若不靠她的财产,您也很难过得如今这么……随心所欲吧?”
他点了点那张账单。
一个医生做到专家,收入确实不低,可正如谢长明自己所说,他们靠上班顶多算中产,并不能维持如今的生活,更别说去调查一个人,把他的消费记录都查出来。
医生做不到这样,但有钱人可以。
谢长明没料到,他居然如此直接地顶撞自己,简直称得上是嘲讽。儿子对他的管教一直心有不满,可向来听从,哪像如今几次三番堪称大逆不道地与他说话?
这笔帐,他自然也算到了那女人头上。
“总之,你立刻给我断了,我会帮你跟姜医生另外约时间。”
姜医生就是他之前说的,院士的孙女。
谢景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走到门边,才强忍怒意道:“姜院士本来就是你导师,我劝你不要有更多的额外举动,免得落到有心人眼里……”
“我还不是为了你!”谢长明指着他怒骂,“为了不让你误入歧途,这个院士我可以不评!”
“又是为了我?”
他的声音有些低,眼眸低垂,没让人发现发梢的阴影下,他眼尾一闪而过的晶莹,“那么喜欢女医生,当年你自己怎么不找个女医生?为什么一份账单就如此揣度她,莫非当年,”他抬眼直视父亲,“你自己就是那么想的?”
三十年前的赵家大小姐,说是整个江阳最风光的姑娘也不为过。
曾听外公说起,那时多少青年才俊上门求娶,偏偏便宜了他爸,这个当年从村子里考出来的小医生。
谢长明的手开始颤抖。
他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捂着胸口哆哆嗦嗦地坐下来,喘着粗气,很久,他才说:
“我确实后悔,结婚后我才明白,夫妻一起生活,需要有共同语言,两个生活差距太大的人,再多的爱也无法互相理解。”
“如果再来一次,我会找一个女医生。可我从来没对不起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谢景和的母亲。
谢景和走出家门,冰冷的风吹在他脸上。
父亲一直给他介绍女医生相亲的原因已昭然若揭,与他猜测的一样。
他后悔娶了母亲。
哪怕当年他们是自由恋爱,哪怕母亲为了他,跟外公几乎闹到断绝关系,可年幼的他所察觉到的一切都没有错,总是陷入争吵的父母,那时已没有了爱情。
谢景和原本没想过要这样刺伤父亲,因为他确实没有对不起母亲,母亲在世时,他没有出轨,临终前,也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在她身故这么多年后,始终没再另娶。
甚至,谢院长人到中年也是难得的英俊儒雅,这么好的条件,身边却从没有过任何女伴。
只是谢景和心里难受。
听父亲那样说他的女孩,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忍到最后,终究没忍住刺伤回去。
可对父亲说了那样的话,并没能减轻他的痛苦,反而心里愈发沉甸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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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甜接到谢医生的电话,说他今晚不能来找她之后,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谢医生繁忙她早就习惯了。
但她在电话里还是撒了好一会儿娇,听谢医生用好听的声音,温和地哄她,很有耐心地哄她好久,他们才挂断电话。
这天晚上,店里来了一个女生。
“老板娘,这里卖舒芙蕾吗?”捧着课本的女生径直走向前台。
“卖,但是舒芙蕾要现做,大约要等二十分钟,可以吗?”
舒芙蕾不能久放,只能现做,很多顾客听到要等二十分钟,再美味也放弃了。
但是这个女生说:“没关系,那我等一会儿好了。”
沈宜甜就让她在书吧坐一会儿,转身进烘焙间做舒芙蕾。
做舒芙蕾其实是个挺治愈的过程,尤其是看到它在烤箱里,像被吹起来一样膨胀开,最终变成一大团云朵般柔软的甜品,就像幸福在心里胀开一样。
沈宜甜以前做舒芙蕾并没有那么多感想,可因为谢医生,因为他们之间那个美妙的夜晚,她看着舒芙蕾都有了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