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儿也争气,从小父亲死了母亲离家出走,跟着我这个字都不认识的爷爷,吃苦耐劳,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
爷爷自豪地笑着道:“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大家都说我们家祖坟冒青烟,胜娃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连村支书都专门来我们家送奖金。”
“现在就盼着他读完书在城里找份好工作,讨个媳妇,这样我死也瞑目了。”
老人说完,捂着胸口忽然哎哟起来,呼吸急促,像是喘不上起来。
李胜从屋外进来,似乎是听到了爷爷的话,脸色变得难看。他走过来道:“说这么多话干什么,不舒服去床上躺着。”
他扶着爷爷站起来,将爷爷送回了房间。
出来后他拉开小板凳坐在烧火堆前,揭开顶锅的盖子,沸水咕噜咕噜冒泡,白色雾气往上升腾。
闻泽问他:“不回学校了?”
刚才爷爷问李胜怎么还不回学校,李胜说老师生病了,大家都在放假。
毫无逻辑的理由,爷爷却信以为真。
“你去垭口等过路车,让司机把你带到镇上,你再从镇上坐车回市里。”李胜将烧开的水壶拎起搁在旁边的架子上,“这里不是你能待得惯的地方。”
闻泽对他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
平铺直叙地道:“《论费米尔猜想可行性证明逻辑》这篇核心刊也是你写的。”
他用了“也”这个字。
李胜垂在裤缝旁的手不自觉捏紧拳头。
没有署名的文章怎么能算是他写的。
闻泽发现,李胜对费米尔猜想的研究很深透,虽然沿用了他的基础证明方式,但进行了变式。
这个变式省否定了一些前人认为必不可缺、同时也是攻关难题的证明步骤。
闻泽几乎和李胜同时发现变式。正准备发论文时,一位老师抢在闻泽前面发表,因此评上了副教授。
这位副教授正是李胜的导师。
“是我又怎样。”李胜说:“我已经放弃数学了。”
准确来说,是放弃世界上最美的费米尔猜想。
闻泽:“他们威胁你了?”
李胜没说话,起身走了。
大一上学期,爷爷患上糖尿病,每个月需要打胰岛素,钱是导师给的。
所以不是威胁,是他自愿当枪`手。可不久前,爷爷突发心脏,医生说需要安装支架,就算报销医保少说也要八`九万。
这点钱对导师来说不是难事,毕竟随手拎的一个包都上了五位数,她的副教授职称也全是李胜的功劳。
李胜犹豫了很久,他自尊心极强,但最终还是找到导师要钱,但导师拒绝了他,觉得他狮子大开口,还将每月本应发的劳务费给停了。
李胜也因此拒绝将手上的研究成果交出去,导师开始用毕业证威胁他,告诉他不要和她斗,不然让他在C省待不下去,白念大学。
李胜脑子一热,故意交了一篇“假论文”上去。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李胜去了趟灶屋,等回来闻泽已经不见了人影。他踏出门槛去寻,没见到他一根头发丝,倒是在火坑旁的小凳子上发现了一份用文件袋装好的资料。
李胜随意翻了翻,一目十行瞄到几串公式时,眼睛忽然亮了。
闻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自己的研究成果。
看到最后,扉页里掉出一张银行卡。
李胜捡起银行卡,手止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欣喜,而是因为愤怒。
他不需要可怜的施舍。
但很快,他看见卡号下面,用水性笔写的一行字——
毕业五年内还清。
……
因为公路没修到李胜家门口的缘故,闻泽将宁管家准备好的车停在了村委会门口。
下午两点的航班,到A市飞程不到一个半小时。
闻泽出发没多久,刚走上国道,阮唯君打来电话。
“小泽,到机场没?”她问。
闻泽回答:“在路上。”
阮唯君说:“妈妈下午要和你婶婶一起参加拍卖会,你下了飞机直接去林书别院接小也吃晚饭。”
闻泽“嗯”一声。
阮唯君又说:“顺便把烟老师也捎上,去国贸新开的花园餐厅,位置已经订好了。”
闻泽默了默,“烟老师不一定会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阮唯君的话里带有明显笑意,“小也会帮你。”
闻泽:“你和小也说什么了?”
阮唯君没有回答他,而是提醒:“记得买束鲜花,女孩子喜欢。”
闻泽勾起唇角,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