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呵呵一笑, 认为瞎扯淡。但现在看来,作者编辑的内容不全是无中生有。
就好比现在。
她眼皮耷已经垂得很低很低了,视线里除了手机界面就是自己的大腿。但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闻泽的凝视。
车窗遮光帘极薄,末端短了一截。盛大的光线从缝隙钻透进来。
有些刺眼, 烟淼将窗帘布的褶皱扯平, 同时肩膀侧着往里又靠了靠。
似刻意拉远和旁坐男人的距离。
闻泽的视线随着烟淼的动作, 从她脸上移到了后脑勺, 视线灼人,但安安静静,像是无声讨要说法。
也像是。
她做了什么犹如抛夫弃子般的天理难容的大错事。
烟淼招架不住, 啧了声,转脸看来,“你有意见?”
闻泽终于将视线收回,不再盯着她, “我没说这个。”
市内不允许鸣笛,可外面刺耳的喇叭声接二连三响起。
这回换烟淼盯着他了。她一边皱着眉头忍耐鸣笛声, 一边直直愣愣地用眼神问“大哥那你到底在说什么?”
闻泽余光并没有睨来,侧脸也跟长了眼睛似的,解释得及时:
“负不负责另说,身体疲惫缺乏睡眠不适合去吵闹的环境。”
烟淼左手抱着右胳膊,语气恹恹:“我好得很,不困不累,一拳能打烂十个醋缸子。”
闻泽明显被她哽到了,喉结上下轻滚,唇角也微弱地颤了颤。
心说自己这辈子是真的栽了,栽得比数学更彻底。
闻泽轻轻地叹息一声,侧头看来,撞进她亮晶晶又嚣张得意的双眸里,淡着声儿道:“你要是精神好下午补完觉晚上来找我改论文。”
他沉默的时间里,烟淼刚好在回段一鸣的消息。
她听到这话蓦地抬头,不太确定地审视他两眼后,皱着眉头问:“你用论文威胁我?”
闻泽:“……”
虽然不想见到烟淼和段一鸣去看现场,但本质上还是有点清高在身上的。用论文威胁她这事儿他做不出来,再者,真要威胁,论文太轻飘飘了,完全不够格。
闻泽低垂睫,难免阴暗地想:烟淼父亲经营者一家小建材公司,表姐经他介绍去了风盛总部实习,男友所任职的山企他也让宁叔打了声招呼……他想威胁有的是手段。
总而言之。
他想要的是烟淼的喜欢,而不是使用禁锢身心自由的强制手段让她被迫和自己在一起。
“周一到周三你没课的时候我不空,周四一早我要去C校做访问学者,最早周六才能回来。”闻泽说完,脸上的情绪很淡,像是睥睨着在对她说——
你考虑考虑自己看着办。
选择权莫名其妙从烟淼手上转移到了闻泽手里。
烟淼唇角嗖得往下撇耷,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明白先前还骑在闻泽脸上的自己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被他压于掌下。
不过。
烟淼的思维总是向四面八方发散,垂下的嘴角反向上扬,笑嘻嘻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你偷看我课表了?”
衣兜里传来震动,闻泽掏出手机,边给得知自己在山上遇难的阮唯君回消息,边声线平静地道:“官网教务平台挂着有,我正大光明地下载,怎么能算偷看。”
烟淼:“……”
学校门口在修路,几百米的路堵了十几分钟。大巴车一驶进校门,大家窸窸窣窣开始收东西,烟淼也不例外。
下车前,烟淼对闻泽说:“周三下午四点半。”
“你不是有课吗?”闻泽记得是形态研究这门课。
翘了呗,但烟淼懒得费口舌解释。她挎上托特包,嘴角噙笑,张开的五指摇了摇,施恩般道:“画室见。”
闻泽从不着急下车,无论是坐飞机还是动车,总是等前面的人走完再走,站在排队很傻,时间也不是靠这些时候节约出来的。
他记得有一次,是去德国参加一个数学会议。飞机在廊桥挺稳后,空姐还未播报下机通知,一对留学生情侣早早起身。
但依旧被堵在自己座位旁边的过道。
当时闻泽坐在原位,手里拿着个平板,不疾不徐地浏览着Annals of Mathematics 的最新一期。
余光不经意地瞄到他们牵紧的手,闻泽滑动页面的指腹滞了一瞬。
他想起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因为与前面独自一人排队下机显得非常烦躁的乘客相比,情侣脸上洋溢的笑容让属于他们的时间过得飞快,等待不再是难以忍耐的事。
情侣闲聊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闻泽耳朵里,内容毫无营养,也非常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