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雨水
“考那么高的分, 填选志愿还选了个没什么用的小科,“黎奶奶语气是全是鄙夷:“也不知道你这个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还是怎么的,我看你以后工作的时候怎么办。”
“不管是考公还是再就业,样样不比别人占优势, ”奶奶语调上扬着, 语气带着浓浓的责怪:“我真不明白你妈平时到底怎么教的你。”
“我们家的优点没一点是学到的。”
黎哩的记忆里, 奶奶一直都是个强势严苛的奶奶。小时候无论是对待黎冰冰还是对黎哩,她培养的标准都很严格。
小学会被要求背诵唐诗和英语课文, 如若在规定的时间里她们背不出来, 奶奶便会板着一张严肃的脸, 拿起戒尺用很大力气去打她们的手心。
反之,奶奶则会准备好蛋糕和点心奖励她们。
大人之间的话题好像很少,大多围绕在工作和家庭上。黎哩和黎冰冰同岁,经常会被拿出来做对比。如若对比过程中景芸芸心口气顺了,她对待黎哩的态度就会很好。如若黎哩不争气让景芸芸被咽住,事后她也会拉住黎哩就此复盘。
而此刻, 奶奶尖酸刻薄的话好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心口。
先前黎哩在被景芸芸训斥的时候,她总觉得喘不过气, 为自己不能选择, 不被理解而感到痛苦。
黎哩很不喜欢景芸芸将她和别人拿来做对比。
所有人的意见都只是参考,真正的路始终在自己脚下。
可生存环境下,关起家门的无奈在外被放大后却是痛苦的, 苦难和痛苦都是生存巨压下存在的。黎哩自己所做的任意决定都关乎着父母的教育和培养上的缺失, 这在她看来很不应该。
呼吸就像针刺刺不休地进入肺管下流, 整颗心都被巨大的手用力攒紧, 勒得人胸口发闷。无奈和难过像是汪洋的海水将黎哩淹没,她扯了扯唇, 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是我自己选的专业,跟我妈没有关系。”
黎哩的解释更像空中虚无的泡沫,风一吹就会散,得来的是黎奶奶毫不留情地一声讥笑。
“妈你在说什么呢?”病房的门倏地被人推开,黎骆言走进来把黎哩护在身后,“礼礼听说你住院了立马就回来看你,这还能叫不孝顺啊?”
“芸芸那边也是,本来她工作性质就忙,人现在在外面交流学习呢,这机会很难,我就让她先别回了。”黎骆言手上的发票全放在抽屉里,他抬头,“反正家里不还有我们?”
而对于志愿的事情,黎骆言轻描淡写地说:“我和芸芸辛苦工作不就为了孩子么。”
他说:“没事,养得起。”
他还说:“随她以后想做什么,我们都是她的底气。”
外面乌云压过来,潮湿的雾气好重,预示着很快就要下雨。
洗手间冰凉的水冲洗着手心,温热的血液好像凝滞,手心那块儿的皮肤通红一片,失去痛的知觉。病房内黎骆言在和奶奶聊些什么黎哩不知道,透过透明的窗,他们三个人挤在病床那儿好像是一家人。
唯有她,像外面被打湿的浮萍,落在泥泞的湿地后,怎么也漂不起来。
也许是她藏匿了很久,黎骆言大概是注意到她不在后去找过她,他的记忆里还不忘妻女之间的小矛盾,他询问:“回来的时候你妈说什么了?”
黎哩从外地回来,还是那么晚、那么危险的时间,景芸芸不放心地给黎骆言打过电话。
这很显然,短短三天的时间里,母女两人都有着线上的联系。但具体沟通结果如何,黎骆言并不知道。
黎哩低头看见黎骆言把水壶搁置在接水机的架子上,冒着白烟的热水缓缓流入容纳器,在狭小的开水房里显得声音很大。她兜里的手机又传来短而急促的震动,黎哩忽视掉外界声音,轮番捏着两只被冻僵的手,温着声:“妈妈让我来医院看望奶奶。”
婆媳关系很难维系,在外面看来黎家的生活好像是幸福和睦美满的,有在行业很有威望的老人,有工作很棒的大人,还有两位成绩非常出彩的老人。他们理智,看起来也很善良,但这一切好像都是蒙着幻影纱网的假象。
真正的内里其实千疮百孔。
景芸芸和黎奶奶的婆媳关系很紧张,她们并不要好。
一个破碎支离的家庭还健在,少不了有更加珍惜关系的人在缝缝补补地修复这段关系。
很显然,维护这个家庭的人是黎骆言。
在这个又安静又显得吵闹的长廊外,黎骆言听后沉默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