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
尽管他心里也有她。
他明明没有说出什么否定的话,可黎哩还是能从他的态度里感受到他的抗拒。
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
傍晚的彩霞被乌云笼罩,雾白的水汽弥漫在他们身上,宋驭驰掀起眼帘,像一座让人看不透的冰山。
一定要这样吗。
她来找他,已经用掉了太多力气。
黎哩忽然有些难受。
有些东西就像是沙子一样,抓在手心也会流淌,怎么努力也握不住。
黎哩还想再次出声挽留,可身后的手机突兀在响,没有备注,归属来电是京市。
急促的来电铃声很像追命的符咒,一声一声通知着黎哩将约定时间提前。
黎哩刻意遮住了手机屏幕,她拿好全部属于自己的东西,嗓子生涩地回他:“好。”
如果实在强求,到此为止也好。
至少努力过,到最后也不算是一场空有的遗憾。
她从前骗过宋驭驰,也曾利用过他多次,就当这一次是还他,从此以后两人再不相欠。
房间里门窗紧闭,屋里是一片的漆黑。
唐一鸣的电话提示音结束,那边没再打来。静下去的手机又一次亮起,这次是黎冰冰。
她说:“后天是家宴,你现在回汀南的话还来得及。”
黎哩倚在冰冷的门板上,眨着酸涩的眼睛,从前的那些画面映入脑海,她的嗓音有些哑,她说:“家宴你们在就好了呀,毕竟你们才是家人。”
黎冰冰比黎哩大三个月,户口在姑姑家里,但她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喊奶奶也不叫外婆。
高一那年,黎哩推着车去奶奶家送水果时意外撞见黎冰冰受罚。
明明还不是热夏,可外面的太阳已经变得很晒了。
炎热到黎哩刚从街头买来的碎冰冰,在抵达奶奶家时已经化软,难分两半。
黎冰冰被罚站在太阳底下暴晒,黎哩走过去给她撑伞,看到她小腿上的显眼的鞭痕,将手中唯一纳凉的冰让给她。
可黎冰冰却是抗拒地将冰丢在地上,她哭得厉害,看向黎哩时眼底也是闪过厌恶,她说:“我讨厌你,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很小的年纪,眼底的憎恨却分外明显。
她被惩罚的原因可笑,只是因为高中读一个学校后,做同样的卷子,黎哩的分数比她考高了十分。
第二次考试时,黎哩生病发挥失误,粗心做错了好几道简单的题。
分数出来的那天,景芸芸还在外地出差,在电话里把黎哩数落了一通,后来放心不下还是叫黎哩放假了去奶奶家吃饭。
那天的汀南明明是个太阳明媚的好天气,却不逢时地下了一场阵雨。
雨水像是倾倒的碗,盛装的水悉数洒下来。只是半刻钟的功夫,乌云散开,太阳暖照,雨好像从未来过。
黎哩的头发和衣服全被雨水浇湿,潮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她小跑到奶奶家,却看见院子门口停了黎骆言的车。
她很雀跃,因为奶奶严格,她有些担心会被数落。
黎骆言如果在的话,她就不怕了。
老宅的院门打开着,透着一层的阳台可以一览无余看见宅内的景。
一道爽朗的男子笑音传来:“妈,你说什么呢?冰冰是我的女儿,聪明这一点当然也遗传的我们家啊。”
黎哩的脸上笑意消散,她错愕地停下脚步,以为是自己听错。
可后面,她又听见那道严厉的责怪声,“还说呢,如果我要是知道景芸芸实际上是这样子的性格,我当初才不会错窜着你们在一起。”
老人叹了口气懊悔,“你看她生的女儿,简直就跟她一个样!一年到头跟我这个奶奶也不亲。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和岑馨在一起好了,你看看冰冰,又听话又懂事,这次还考了年级第一。”
“这事怪我,要是我当初……”
玻璃门内,里面应该是开着冷气的。
丰盛的饭菜摆满一桌,汤还冒着热气,黎冰冰在笑,黎骆言安慰着独自生气的老人,“妈,你说什么呢,你看我们一家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么。”
从前景芸芸和黎骆言总是吵架,偌大的别墅里或是空荡冷清,或是激烈争吵。
此刻眼前的景,他们看起来很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这是黎哩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场面。
原来在这个家里,她和妈妈才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