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景阳嘴角情不自禁漾起的笑忽然僵硬,她蓦地想起,那日洞房花烛夜时,走至门前的杨清突然扔下她一人独自离去了。
满心欢喜落了空,她的心情与今日无二。
景阳怔了片刻,决绝的放下车帘,随着黎国使者离去。
黎国使者众多,前前后后把她包围的严严实实,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她拥有的东西本就少之又少,对未来的夫君、日子不敢奢求太多,可在遇到杨清后,她开始萌生出奢望,幻想着未来可能出现的点点滴滴的美好,许是有了期待,所以眼下才有些落寞吧。
回不了头了,她铁了心不要他了。
车轮声辚辚,景阳端坐好,等待这辆與车送她到未来的夫君那里。
外面风声鹤唳,黄沙砸在车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景阳忐忑不安,须臾,远处铁蹄声伴着嘶鸣声气吞山河,沙浪滚滚中,一支金戈铁马踏浪而来。
“敌军来了,敌军来了…”
黎国的这些使者是从战场前方临时抽调出来的人,他们慌作一团并不是出于警惕,而是见识过沙场上的残酷,下意识的恐惧罢了,当下立即催促和亲队伍快点离开,随即拔出锃亮的刀剑严阵以待。
敌军?与黎国打仗的不就是盛国吗?可她已经来和亲了,两国为何还要兵戎相见?
景阳不解,撩起车帘向车后看去,这一看,心脏似漏掉了一拍般,四肢僵硬,随后浑身颤抖,她十指紧扣车沿,身体往窗外探了探,瞳孔瞬间炸裂,只见杨清横刀立马,率领一支气势磅礴的轻骑冲进和亲队伍,兵戎相见。
他明知不是她心里的杨将军,却忍不住动了情;明知身上的责任和她和亲的使命,却还是率领三千轻骑杀了过来。
他身批战甲,杀红了眼,鲜血染红甲胄,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似怕吓到了她,他忍着满腔愤忿和痛苦,近乎乞求道:“我甘愿当他的替身,难道还不够吗?”
景阳登时红了眼。
杨清以为她还在因他做得那些事生气,他陡然跪了下来,于刀光剑影中伸出手来,“跟我回去,你若是开心,就当我是他的影子,若是不解气,就当我是一条狗,要杀要剐都由你。”
他声音响亮,在雷鸣般的刀剑声中亦是清晰,众人惊愕。
一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尊和高傲捏碎,踩在脚底下反复蹂躏,景阳眼底的泪滑落,偏过头狠心道:“你有你的责任,本宫亦有本宫的使命,这里是黎国境内,还请将军不要乱来,坏了两国的敦睦邦交。”
她铁了心不跟他走。
四周刀剑声渐弱,黎国在这场出乎意料的战争中一败涂地,留给了杨清片刻的喘息时间。
“我杨清的责任只剩下一个你,你要舍弃我吗…”
“是。”
景阳怒声打断,“你杨清做完所有的肮脏事,余生无事可做打算困着我消遣吗?”
杨清被刺到了痛处,眼底的凌厉之势溃散,耷拉着脑袋弱声道:“可你是我的妻子,我从未亲口应过和离之事。”
是啊,她从来没有听他亲口说过和离之事,一向都是杜如冰代劳,这样恶事他人做,美名留给自己的人难道不是更可耻吗?
景阳怒气不减,丝毫没有因他示弱而生出半点怜悯。
“公主!”
两人沉默之时,秋芜从身后唤道。
这一出声,两人才想起车輿内还有一个人,转头看向车内,秋芜眼珠滴溜溜的看着两人,沉吟半晌,怯生生道:“公主,您身子娇贵如何受得了这苦寒之地?而且,黎国君主身体不好,活到哪一日都不好说,堂堂大盛公主,还要像个物件被弟弟继承,这是什么道理吗?”
“公主,不若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几日的骇人听闻,让秋芜心里打了退堂鼓,她读过的书不多,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她只想让公主过得好些、开心些,但黎国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杨清黯淡的眼底萌出光亮来,他没想到秋芜有一天会帮他说话,感动之余,忽听秋芜又道:“过得不舒坦,与杨将军不过了便是,何必非要把自己嫁出去呢?”
杨清刚刚温热起来的心登时又凉了下去。
“秋芜,这不是我一人的悲欢,而是整个大盛的社稷民生。”
景阳显然是不同意的,如此争执下去难有结果,若是黎国援军一到,仅凭三千轻骑难回盛国。
时间不容耽搁,杨清起身,趁着她一不留神扣住她的后背,景阳惊叫一声,整个人便顺着车窗离开了车輿,杨清抱起她放到肩上,头也不回对秋芜说道:“秋芜,下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