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人人都有立场和原则,唯独她的立场和原则是矛盾的,似乎做什么都错。
她连道歉、弥补的机会都没有吗?为何要让她承受这些?
景阳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只想陪着皇兄,哪怕皇兄震怒责罚她也好,这样她也能好受些。
杨清安抚不了他,很快没了耐性,“你还是在屋里冷静冷静吧,哪也别去了。”
他转身离去,打开门,扑在门扉上的秋芜摔了进来,她看了一眼神色实在算不得好的杨清,心里起了怯意,但还是冲进去寻人,景阳万念俱灰的躺在榻上,像是被人抽了筋剃了骨,泪水源源不断的淌出。
“公主,你怎么了?你跟秋芜说句话好不好?”
秋芜跪在榻前抱住她疲软的身体,见榻上的人不应她,宛若一具活死人,忍不住放声大哭。
许是她的哭声惊动了景阳,景阳偏过头,抚摸她的脸,一边流泪,一边安慰道:“秋芜不哭,我没事,我没事……”
可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没事?秋芜止不住眼泪,她也止不住眼泪,最后两人抱头痛哭。
第60章 好在我们自由了
杨清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等两人平静下来后,屋内便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景阳已经一天没进食了,秋芜给她做了些吃的, 她从满桌的珍馐美味寻了寻, 抬眼问道:“怎么没有梨羹呢?”
她这些日子食欲不振又干呕恶心, 所以秋芜常给她备一碗梨羹在桌上,从没断过,可今日却没有。
秋芜目光闪烁, 吞吞吐吐道:“公主, 小厨房没有酸梨了,李嬷嬷已经让人去买了, 但午前发生那样的事,一时没有人手,恐怕得明日才能出府采买。”
短短几句话,景阳却听懂了另一层意思, 她的牢期又无限延伸了。
自由就像狭窄门缝中的余晖, 随着他离开时的关门动作阻断了, 这次, 他带走的不仅是她的自由,还有温暖明亮的阳光,她神色落寞的低下头, 吃了几口菜后放下了碗筷。
一连几日过去,杨清再也没有来过,就连书房的那盏灯也不亮了,可平冤昭雪这样的大事怎会悄无声息, 更何况是君陷害臣这样史无前例的事情。
这更像是暴风雨来前的征兆,太平静了, 平静的让人害怕,景阳茶饭不思,时不时跟李嬷嬷打听外面的事情,直到幽州刺史林沐平冤昭雪的告示遍布全城。
君陷害臣令人唏嘘不已,一向喜欢嗑闲牙的人却像锯了嘴的葫芦,没有人议论这件事,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景阳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假象,背后实则暗流涌动。
当初,皇帝知道杨清的真实身份后没有立即派人查抄将军府,是因为杨清带着赫赫战功而归,可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全部回来,那些幽州旧人仍在驻守邑化关,握着大盛的命脉,令他忌惮。
他怕幽州旧人带着邑化关的将士造反,他怕邑化关城门不守,番国大军压境…他顾虑的太多太多,给了杨清喘息的机会,让他翻了案。
他更没想到的是,就连瑞王也帮着杨清,带着一众大臣站在他的对立面,向他施压,动摇江山社稷。
这是苏家的江山,瑞王也姓苏,他想不懂。
…
杨清似乎很忙,连带着卫晋也忙了起来,鲜少露面。
这些时日,秋芜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替姑爷跑腿,给公主送簪子,一次是给她送去疤膏,她曾问过几次他在忙什么,他都避而不答,秋芜气得再也没搭理他。
后来还是远香阁的侍俾说漏了嘴,原来杜如冰被封作郡主,宫内的诏书下来了,册封大典极其隆重,皇上更是亲自到瑞王府道贺,杨清和卫晋也为此忙前忙后,笙歌鼎沸,盛况空前。
难怪…难怪这些日子杜如冰和杨清一样,突然消失了。
瑞王仅剩的儿子战死,孤寡一人,突然认回一位义女,霎时,这位瑞王府的郡主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们都在猜测这位郡主的来历,似乎遗忘了幽州冤死的磷磷白骨。
景阳并不意外,那日在殿外,景阳是听到了的,这是皇兄对当年冤案的一个态度,以对杜氏的补偿告慰昔日的冤魂和受牵连的世族,也是转移视线的一个手段,毕竟杜氏在五年前的冤案中,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如果捂不住百人口,那就将焦点转移好了。
景阳笑了笑,心底实在欢喜不起,就连今年的春天似乎也来得格外得迟,莲花池子中的莲迟迟没有发芽展叶,她伸手入池,捞了一手冰凉的水,喃喃叹道:“今年的莲花,是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