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丈量过这条长长的宫道,足足有三千一百一十六步,那时她在坤承殿外罚跪,腿痛得厉害,只能咬着牙忍痛走过。
眼下看见步辇,心中一时苦涩,随即一想,这是杨清带给她的尊荣,她安然坐上了步辇。
也好,他强大到她再也不用替他担心了。
步辇转眼到了永寿宫,景阳刚一进去,太后就迎了过来,扶起她道:“亲母女,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许是好久未见,她上下打量着她,惊喜道:“景阳,你这模样更娇媚了,想来杨将军待你不错,你没嫁错人,母后也就安心了。”
一番寒暄后,太后夸起了她的夫君,大多是在来时路上听过的褒奖,她神色恹恹,太后却浑然不觉,一说便是几个时辰,最后实在没有可说的了,也没有放她回去的意思。
屋内一时静默,半晌,太后开口道:“杨将军就快回来了,他和他手下的副将立下了不世之功,你皇兄正愁准备什么赏赐呢!母后想着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所以想问问你,可知他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喜好,过往,或者特别在意的人或事?”
她说话支支吾吾的,惹得景阳不禁抬头,她有点慌,神色有些不自然,却比适才多了些真诚。
“无论皇兄赏赐什么,都是浩荡皇恩,夫君感激还来不及,不会挑的。”
太后笑了笑,又讲起在惠王府时的温馨往事,顿了顿,又道:“景阳,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母后也不瞒你,杨将军手下那些副将都是幽州旧人,你父亲遇刺说不定他们都参与其中,当然,杨将军是驸马,母后相信他应是受了蒙骗,可其他人还是要查清楚才妥,你在将军府,一定知道些什么,告诉母后好不好?”
“景阳真的不知,如若…”
景阳犹豫了一瞬,挣扎后艰难道,“如若夫君真是犯上作乱的逆臣之子,就算是驸马,也该认罪伏法,景阳绝无二言。”
可若是不是,朝廷也该还他一个公道。
也就近些日子,幽州谋逆之事也该水落石出了,景阳神色恍惚,思绪被拽的好远,太后脸上也不好看,她没想到当初为了杨清豁出一切的景阳竟能说出这番话,打断了她原本的谋划。
她正寻思如何再追问些隐秘的事时,忽听景阳开口道:“母后,我要与他和离,什么公主、将军夫人,我都不要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一庶民,布衣蔬食,倒也自在。”
“你为何说这话,可是又预知到了什么?”太后终于把话拉扯到她真正想问的问题。
景阳摇摇头,实在是疲惫至极。
自从知道杨清要回来后,她便夜不成寐,昨夜更是一夜未合眼,面容倦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太后恍若不见,还违心夸她气色好、人娇俏,猜想她过得如何恣意,可她就在上京城啊!想见随时都能见,何至于猜测?
可这半年来,似乎无人想起她。
“母后,我已经很久不做梦了。”
连觉都没得睡,又怎会做梦?
毕竟是相处十多年的母女,太后从她的一举一动便知她有没有说谎,她叹了一口气,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便放她回去了。
须臾,皇帝从屏风后走出,神色晦暗,“她什么都说不出,日后便只能拿她作筹码了,他应该在乎为他这个发妻吧!”
太后扶额,长叹一口气…
远香阁。
自打景阳入宫后,杜如冰就慌了,当初她与碧霄院已经撕破脸面了,是因景阳在坤承殿外跪了大半个月,膝盖肿得难以打弯,皇帝都没心软,她断定她失了宠,被皇室遗忘,再加上她被囚禁在府邸,这才为所欲为。
眼下若不是刘氏一直劝着她,断定公主不会说出她的存在和杨清的身份,她早就逃了。
“刘嬷嬷,公主真的不会说出我的身份吗?”
杜如冰身体忍不住发颤,冷汗浸湿怀中抱着的细软。
刘氏回道:“将军相信公主,老奴也相信公主。”
杨清就是被她那副皮囊迷住了,这话太没说服力,她实在相信不了,起身背着细软就要逃命去。
刘氏赶忙拦下,“杜姑娘,若是公主真说出你的身份了,你认为凭你一己之力能逃出上京城吗?”
“难道我就坐以待毙?”
她顿时后悔了,懊恼不已,“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她撕破脸面了,这五年再煎熬我都挺过来了,怎会忍不住这一时半刻!唉。”
刘氏无奈,“老奴早就提醒过杜姑娘了,但姑娘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