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水县的雪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些,高速封了,县里很多地方的积雪已经到达成年人膝盖的位置。
时间紧迫, 没有功夫再具体分配任务, 便打算各自认领暴雪较为严重的不同乡镇区域自行拍摄。
出行困难再加上没有地铁, 采访和拍摄报道的阻碍较大。一行人甚至没来得及休息,就立刻投入到工作中去。
黎月筝和章桐主要是去县城内交通相对拥堵的几条主干道,暴雪加重了交通压力, 虽然路面已经及时清雪, 但暴雪一直没有转停的迹象,路况比较糟糕。
她们基本是靠步行, 脚下打滑又得护着机器,摔跤是常有的事。一天下来,基本是泡在雪里,头发和裤脚都湿了大半。
延水县经济较为落后, 县城内没有什么好的连锁酒店, 几人就找了一家小旅馆暂时落脚。
半下午返回旅馆的路上, 黎月筝也没歇着, 咬着袋酸奶在出租车上敲键盘。
章桐扛了大半天机器,肩膀又酸又痛,羽绒服脱了一只袖子, 手掌按在上面轻揉了两下,“这雪大得都快能把人埋了,刚才没注意,一脚踩进雪里, 结果下面那么深一个土坑,差点连着设备一起扔了!”
“温度这么低又下着雪, 我们还得庆幸摄像机没冻罢工。”黎月筝挤掉酸奶袋最后一口酸奶,“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章桐无奈叹了口气,“我现在就想好好洗个澡吃口饭,晚上好有精力熬夜剪视频。”
地面湿滑,出租车行驶的速度缓慢。窗外景物匆匆而过,迎面奔来又消失。
余光里的平房和街景模糊,分明看不清晰,却分分秒秒吸引着黎月筝的注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低头工作了半天,黎月筝终于在快要到达的时候合上了电脑,下意识的,她往窗外看了眼。
目光扫过一个灰扑扑的汽修店路牌,黎月筝愣了下。
片刻,她试探地问了声司机,“师傅,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你说这儿啊。”司机扫了眼后视镜,道:“快到你们要去的那家旅馆了,就是咱延水县延水镇。”
边说着,司机微微倾身往前探头看向车外,“这会儿,应该是到了清荷路了吧,这雪大的,路都看不清。”
后面司机还说了些什么,大概是抱怨雪天之类的话,不过黎月筝已经听不清了。
黎月筝的视线停在车窗外,瞳孔稍稍有些失焦。
到旅馆的时候时间还不算晚,章桐先行去洗澡,黎月筝便坐在桌前安心写稿。
旅馆靠近马路,这个时间还有些吵嚷,但好在他们房间的楼层偏高,倒也不至于到扰乱思绪的程度。
然而,黎月筝却静不下心来。
思绪走走停停,字敲上去又挨着删除,脑子里都是方才看到的那个汽修招牌,还有司机的那句话。
延水县延水镇,已经到了清荷路。
她不是一个难专注的人,特别是工作期间,更是少有这种分心的时候。
可这种思绪不稳的状态从要来延水县开始就隐隐作乱。
外出拍摄的时候,尚能用工作麻痹神经,把乱糟糟的心情压下去。可现下安静下来,埋在心底的情绪就如同海浪般一股股冲击过来,让她心思难安。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把写出来的东西删干净时,黎月筝关上了电脑。
她拿上外套,快步往房间门口走,“章桐,我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儿给你带饭。”
“这么大雪你去哪儿?”章桐关了水,大声道:“眼看天就快黑了。”
黎月筝迅速换鞋推门,“放心,就在附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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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路是条未经修善的老路段,路边没有绿植,全是光秃秃的水泥地。沿街有小餐馆和五金店等小商铺,看起来都是很有年头的样子。
积雪堆在街角,和泥水混在一起,树叶和细小的枝干落得到处都是。气温极低,雪花纷纷扬扬,鼻息间有路口烤红薯的香气。
顺着记忆,黎月筝走到了清河路的尽头,沿着一条黑漆漆的巷子七拐八拐,来到一扇早已生锈的铁皮门前。
门口堆着一些废弃的桌椅和木板,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上面已经盖了层厚厚的白雪。
黎月筝推门的时候,夹缝里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铁皮门晃荡两下,似乎随时能掉下来。
越往里走,越瞧着破败。
矮房的墙皮大多已经掉下来,墙壁斑驳,坑坑洼洼的显露出里面的红砖。经过长年的暴晒雨淋,砖石褪色发灰,不过仍能看到用油漆或者粉笔在上面涂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