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如此,他还想要世人都知道夏丹砂的“好”。褒姒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太美了而已,美到了周幽王的心里,无论怎么样都是美的,亡国的明明是周幽王才对。
他喜欢夏丹砂,夏丹砂又有什么错呢?凭什么受到指点的人会是夏丹砂,该是他才对。
沈温希望,封固县的人提起夏丹砂的时候会说,那个女子,被一个不好的人喜欢上了,可惜了。
夏丹砂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夏丹砂连自己的相公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喜欢……
“你看着我做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夏丹砂已经醒了,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沈温被夏丹砂那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凝视着,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茁壮生长,发芽抽条,眨眼间便独木成林。
“周夫人,”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小生……我输了。”
“什么?”夏丹砂直起身,然后从地上起来,掸着身上的灰,末了看向沈温,等待他的解释。
沈温仰视着夏丹砂,他的眼中泛出泪花,好似随时会有泪水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我见不得你在这儿受苦,我们出去罢,我向梵尚认输。他以后如何,我再也不关心啦,我只关心你。叫你在这儿污糟的地方多待一刻,我就恨不能把我的心都给挖出来……”
“哼,”夏丹砂笑了,有些起皮的嘴唇微微上扬,“沈公子可真情深似海。”
“不是的,”沈温着急了,他不怕夏丹砂不喜欢他,他就怕夏丹砂不相信他,沈温站起身,外衫落在地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踩着了,“周夫人,我是真地心悦于你,天地可鉴,鬼神共审,绝无半分虚假!”
夏丹砂兴致缺缺地把视线从沈温过度激动的面容上移开,淡淡道:“我虽想说一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但我实在说不出口,那就说说身份的事罢。沈温,我可是一个已婚妇人,且夫君新丧,你还是慎言的好。”
“你明知我不在乎那些的,我喜欢了你,与你的身份有什么关系?与你嫁人没嫁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喜欢你!你要信我,便给我个准话,要不信我,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乐趣?”
夏丹砂沉默,现在她是真地可怜沈温了。
可怜之余,夏丹砂又有些好奇,好奇沈温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话的。
夏丹砂不傻,至少一个人爱不爱自己,她还是知道的。
沈温与其说是爱她,倒不如说是执着于她。执着会产生在爱上之后,却不只产生在爱上之后。
“夏氏,你相不相信我?”沈温还紧盯着夏丹砂,他的语气他的姿态都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得不到答案决不罢休。
夏丹砂眨了眨眼,对上沈温的视线,面无表情。
所以,她要相信,还是不相信呢?
夏丹砂没有得到答案。
即使之后沈温叫来了梵尚,带着她出了监狱,又再自然不过地将她带回了沈宅安置在客房中,夏丹砂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你不相信没关系,我会让你相信的。”
“喜欢你之后,我觉得世上的女子都多生了一副柔软心肠。”
“夏氏,此情此意,山海不可隔。”
“我既喜欢了你,那么无论什么骂名污名,我都会替你承担。这不是挟恩求报,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因为对你好成了我的道路。”
“我既选择了这条路,就决不回头。”
夏丹砂还真没发现沈温原来有话痨的属性。
其实认真来说的话,有很多话可以用来反驳的。
但看沈温情深款款,那双漂亮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夏丹砂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即使是假的。
真地是假的吗?
夏丹砂不清楚。
不是真的,不一定就是假的。
夏丹砂可以确定沈温对她的爱不是真的,但无法确定是不是假的。
正因为她不清楚,所以她就失去了理直气壮地反驳沈温的底气和念头。
这个疑惑,夏丹砂直到回到了缚魔所在的空间也没有弄明白。也就是说,即使夏丹砂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躯壳,她还被这个问题所困扰着;即使夏丹砂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躯壳,她还是没有弄懂这个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并不存在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观点。
“沈温喜欢我吗?”
夏丹砂在还没有意识到对面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存在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这个问题。
话刚说出口夏丹砂就后悔了,但后悔也晚了,所以夏丹砂看着缚魔,企盼缚魔能给予她回答。
缚魔当然能给她回答。
沈温身上那微弱的气运正丝丝缕缕传回他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