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吸了吸鼻子，脸上长出了更多的眼睛，眼睛破裂，流出脓包一样的恶心的黏液，很快就将乐园的半张脸都腐蚀了，尤其是右半边的脸颊，一点原来的模样都看不出来，好像这些东西的目的就是损坏乐园的脸，乐园就这么毁容了，眼球从眼眶里面滚了出来。
看起来十分可怕可怜。
观众的呼声更大更高了，他们对着乐园喊道：“狗杂种！杀了他！砍啊！用你的牙齿用你的眼睛用你的指甲啊！你的手臂和脚踝都坏死了！你不会用吗？你个废物！啊啊啊——”
乐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没来由涌起一股怒气，本来他是不生气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他也没有压制这股怒意，冷笑一声，握着拳头，当即一拳打了出去，砰的一声，打中了在他身边转圈炫耀威胁的第二个客人最大的那颗眼睛。
“啊——”
第二个客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整张脸都烂掉了，他喊道：“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他妈的！狗杂种！给老子乖乖去死啊！”
他重新扑了过来，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身体流出漆黑的脓液，一阵抖动之后，身体一点点裂开，里面流出许多的血液，血液里面全都是软绵绵的眼睛，落在地上就滚动起来，一圈两圈，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渐渐变成黑色灰烬，烂掉了。
他就像是变成了一阵风，从乐园身边吹了过去。
乐园第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也就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地站在原地，紧接着，瞬间感觉到了脸上无与伦比的疼痛袭来。
他捂住了脸，不由自主弯下腰去，左眼越发模糊了，如果说之前是两百度，现在就是七百度的近视没有眼镜，糟糕透顶，右眼还是看不见，但是，一些古怪的颜色开始在里面乱窜，就好像有生命一样，不仅在眼睛里面乱窜，还在他的脑子里乱窜。
乐园没站稳，身体猛地一摇晃，就跪在了地上，他在这个瞬间，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这是中招了。
他没忍住，笑了起来：“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虽然一直都在看着，却完全不能清楚知道台上的事情，因为有些事情如果不是近在咫尺，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所以，他们现在就什么都不知道。
既不知道为什么打着打着，第二个客人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也不知道，乐园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疯疯癫癫的。
他看起来挺正常的。
“是啊，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啊，怎么会突然疯了呢？”
“不可能啊，哪里有那么脆弱的人？一定是装出来的！”
“我才不会相信这种事，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我都记不清了。”
“喝酒喝酒，打牌打牌，不要管了，就算这一场废了，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下一场的！咱们慢慢等好了。反正没其他的事情需要办。对了，他是不是，你看，他身边的颜色，有点古怪，好像空气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扭曲了，你见过厨房高温大火旁边的空间吧？好歪。”
观众还在慢慢讨论。
乐园已经在台上站了起来，头上长出了一朵巨大的金黄色喇叭花，身上的衣服被脓液腐蚀掉了，却没有露出皮肤，而是一层厚厚的凹凸不平的血褐色结痂，不错，那些东西是他从前被水烫过被火烧过不小心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很久都没有消失，因此一直留到了今天。
这些黏液、血痂、破损毁坏皮肤的混合东西形成了乐园的新衣服，某种意义上说，这和皇帝的新衣简直相差无几。
当然，如果一定要追究，肯定还是有所差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乐园的鞋子也不见了，他好像不记得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穿着什么东西，于是，他的脚下长出了黑色的藤蔓，藤蔓表面长出了荆棘，荆棘的表面则长满了米黄色和雪白的刺猬，刺猬一动不动，好像死了，又或者，出现在这里的只是看起来像刺猬的东西。
或许是标本，或许是模型，或许是黏土巧克力的模仿物品，又或者，是活动的尸体。
乐园一步一步往前走，表情是茫然而欣喜的，仿佛一个刚刚重获新生的人露出了见到天光以来的第一抹微笑，又仿佛是刚刚被感染了某种只能微笑的病症无法自我痊愈又找不到合适的治疗自己的医生只能这样继续活下去，难过又不得不高兴起来，他继续发笑：“哈！哈哈！”
他的右眼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原本有眼睛的地方，是一片黑暗，不止是他看见的部分是一片黑暗，别人看见他的眼睛的部分也是一片黑暗，眼窝深深往内凹陷下去，眼下也被厚重的颜料染色似的露出一片漆黑的颜色，散发着刺鼻的有毒油漆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