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攒够了美国的机票钱,办好了护照。
秦宋在老家正在舀正月十五的汤圆,李星的电话打进来,嗓音嘶哑得厉害,“秦宋哥,拜托你帮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我……”秦宋哑然,拒绝的话他说不出口,可他也答应不了李星的请求,这么为难的事为什么交给他做。秦宋的听筒里一阵沉默,他还没提起一口气回复李星,就听到一阵冬季凌冽的寒风似乎要穿过屏幕扑到他身上来,秦宋微微握紧手机:“你在哪儿。”
李星在秦宋家的大门口已经被冻透了,面上血色全无,被冻得煞白,眼神像一只被抛弃的家狗,委屈混杂着倔强,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秦宋把李星拽进客厅里,搓了搓他的脖子,也是一样冷,叹道:“傻子,你傻透了。”
根据时差估计唐家兄妹应该起床吃早餐了,秦宋低头拨出一个号码,响了几声后,“喂,秦宋,怎么了。”是唐盏的声音。
“李星他……他……他想跟你说话。”
电话那边顿了几秒,又很快道:“啊,行,没事,秦叔还在家呢嘛,儿子都要娶媳妇了,让他也歇歇吧,这么大年纪了,还老跑南方。”
“哥……”李星尽力抑制着自己想哆嗦的劲儿,“是我。”
唐盏微微叹口气,无奈道:“自己在家……也要煮汤圆,这边都买不到正宗的。”
“哥,你们在哪儿,我想……”李星冻透的耳朵紧贴着手机,“给我一个具体的地址,我想看唐水一眼。哥……”
“星哥要照顾好自己,哥也没办法,唐水需要人照顾,我不能让她自己来美国,”唐盏说,“哥真的……挺不靠谱的,你和唐水,她是亲的,我得先顾她。”
李星眼眶微红,他从来没因为这个怪过唐盏,他只怪自己没用。
此时李星觉得自己之前过于贪心了,如果他之前没奢求过和唐水在一起,现在他还能以“星哥”的身份和唐水相处,而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又不能宣之于口的“前男友。”
可唐水对他的一丁点爱意,就燎完了李星心里几年长出的杂草和理智。
何况唐水给了他那么多。
九年的日夜交织,他和唐水早已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所以唐水把自己抽离出来的时候,李星浑身都疼,那种疼比他之前被抛弃的几次加起来更甚。
即使唐水不要他了,他依然不想让唐水也体验他疼痛的一分,不过同时他也在想,如果唐水也舍不得,也会疼,那唐水是不是就有回来的可能。
这半年时间里矛盾和痛苦把李星勒到变形,他总是仰着头,想汲取一点生存下去的氧气。
那些对外过于成熟的冷漠和坚韧全无,唐家兄妹总让他丢盔卸甲,李星微微仰头,喉间滚了几遭,“哥,我好想你们。”
“哥哥。”
李星听见微小的一个声源传过来,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道:“唐水!”
电话那边唐盏的声音也远了一点,“是星哥的电话。”
唐水没出声。
“星哥说想见你一面。”
“不是星哥了。”
唐水的话十分疏远,李星浑身发冷地意识到,他们之间不光有时间和距离的隔阂。
唐水早就不要他了,是他一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见我做什么呢?”唐水在那话那端问李星,声音里是真的疑惑。
那句“我想你们”噎在嗓子再也说不出口,李星害怕唐水挂电话,语无伦次道:“唐水,我好冷,我想抱一抱你。”
“我有男朋友了,”唐水说,“李平,你没有自尊心的吗?”
自尊心这个东西,如果一人有一个,李星从小就有两个,他不允许自己邋遢地苟活在“退养”的阴影里,他的作业永远工整,他的衣服永远干净整洁,他要做的事一定全力以赴,不过在这个电话里被唐水碾得丁点不剩。
*
那也是李星和唐盏的最后一次通话,他们活在大洋彼岸,过着轨迹完全不同的生活。
后排的空间足够大,李星蹲在唐盏面前,解开唐盏的鞋带脱了唐盏的马丁鞋和袜子。
李星托着唐盏的后脚跟,唐盏想把脚收回来,一动脚踝就疼。
“开始肿了,肯定扭到了,有没有骨折医生会让拍片子,”李星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低沉,好像他们依然是生活在一处的兄弟,“一会儿到医院……”
李星顿了下,想了下他们之间该有的称呼,“哥别自己走了,我去借轮椅。”
李星练自由搏击那些年,他只是为了减压,没想过走职业运动员的道路,他自己没受过几次伤,但一个训练室难免时常有人受伤,这些基础外伤李星还能判断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