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司君托词离去,他也只是挥了挥手,又继续饮酒。
今夜,月明千里,银河璀璨,一身莲冠道袍的真君漫步而行,仿佛也在欣赏着美景般,出尘淡然一笑,仿若是昙花一谢。
“顾相,可是有话要和贫道言说?”他含笑而问,望向身后不远处那人。
顾文知从树荫里走了出来,“道君,今晚的事你也有所预料?”
明明平淡无奇的语气,也硬是有一种潜流其中的讥嘲。可宁司君闻言,眼边笑意不变,语气仍然温和:“是或不是,有何意义?顾相,你在执着什么?”
顾文知蓦地眼眸一眯,有些不善:“宁司君,我只要你一个答案,你能叫她完好无缺地离开这儿?”
宁司君淡淡地道:“蒋大人也是如此问我。”
“蒋唯……?”顾文知那在阴影下的面目轮廓看不清神情,也只有声音能够暴露出他的一些心绪:“看来是我不该多问了。”
“宁司君,我希望她能离开盛京……”顾文知顿了一下,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似乎还有什么要说。
可宁司君在月光里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下文,反而是听到了他离去那笃定的脚步声。
月光像是霜白,万物都覆上一层光泽。
青玉砖上也覆盖着静谧的岁月。
宁司君继续走着,在这宫里,他行走之间仿佛就像是在自己的道观里一样,绕了暗道,又绕了出来,就是闲庭漫步着,就已然到了落花宫一隅。
第231章 六周目(42)
尽管早就约定了今晚相会, 可清池并不知道宁司君会在何时出现,又会在落花宫的何处出现?
她手里拿着一把秋绢团扇,也不让任何一个宫婢跟着, 独自一人走在月光下。
白天的落花宫就已然静谧,入了夜的落花宫在银白如霜的月光里, 只有秋虫飞蛩的些许喧哗。天上银河耿耿, 上弦月似露珠弓, 落花宫里的人工湖波光潋滟,玉做扶手栏杆, 浑然似神仙宫殿。
她只是远远地瞧着,却蓦然发现, 在这静谧风景之中多出一道仙人的身影,手把拂尘, 飘飘欲仙。
莲冠出尘, 双眸温和慈悲, 注视着她,也令她有种无法言说的心悸。
“宁、道君。”
他难道真的是神仙, 否则怎会就真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边?
“月魄。”他又唤了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道号。
她还在原地踟蹰着, 宁司君就已经踏着那霜白的月光来到她身边。
他双眸有一种洞察万事的魄力, 落在她身上后,缓缓下移,就在她都不由纳闷是不是自己的身上真有什么不妥。
他说:“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明明是老熟人了, 眼前人也早已摆脱了俗世超脱, 知道了太多秘密。
但他说上这句话,清池心底还是有些别扭, “道君,你是特地过来笑话我吗?”
“我为何要笑话你?”他反问。
往昔清池会不喜欢他那看向她的眸光, 而如今……不知为何,却并不讨厌,大概便是他这个人也跟着变了。
清池说不清这种变化在哪儿。
也有些不习惯他看自己的目光,她手别着团扇,说:“道君,你今日为何要来?”
这句话她想问很久了,也在自己的心里问了很久,越问越迷茫,越问越不明白宁司君现在又是什么套数。第四次重生的时候,她曾经就被他坑过一次。
这一次该也不会……?
“为了弥补错误。”他仿佛也是看破了她心底的软弱,说。
他们对彼此知道的一些秘密,向来是心知肚明,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说的。
可今晚很不一样。
清池笑了,“错误?弥补什么样的错误?宁司君,你不觉得我就是一个错误?”
宁司君凝视着她,“本君从没有觉得你是一个错误。”
清池冷声道:“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得了算。”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这一次你要怎么帮我?”到现在,她已经累了,不管是继续留在这落花宫里也好,还是离开盛京,什么时候才有一个结束的时候?
“不只是我,很有许多人想要帮你。”或许是看出了她的自暴自弃,宁司君口吻淡淡地说着。
清池猛地看他,皱眉道:“帮我?”
宁司君不着白衣,也有清旷之绝,惯常温和慈悲的人,这会儿淡淡的,他站在清池面前,也就像是一尊玉像,阴影洒落,那双清棱棱的眸明镜般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