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眼前这女子低眉顺眼,却难掩与平常女子不同的桀骜。
这种桀骜,甚至可以说是骄傲。就是他的皇妹玉真出身皇室,也只是对外骄傲,在他的面前仍然战战。她的这种骄傲,却是于世不容的。曾经,在圆圆的身上,他也看见过这样的骄傲。后来,她的骄傲被他摧毁。
也不过如此。
那么她这种于世不容的骄矜又能维系多久?
谢玄度纵然心头对她的性情有些不喜,但对着这一张娇俏的芙蓉花面,却也不会生厌,这时只是忍住了呵叱的话语,淡淡地道:“你错在哪儿了?”
清池满心的槽要吐,一时之间却只能憋在心头,闷着声道:“臣妇……臣妇错在窥视君容。”
谢玄度瞥她,那目光似也说着孺子可教:“蒋夫人很知分寸,朕还怪你不成?”
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呢。
可清池也是老阴阳人了,心里呵呵两声,“皇上宽宏大量,怎会和臣妇计较呢。”
一侧的宫婢低着脑袋,也是在害怕,根本没想到刚刚在娘娘那儿还那么温顺的蒋夫人,这会儿竟然都敢和帝王顶嘴!
倒是跟在谢玄度身边的内监发觉他心情还不错,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那般冷淡。
这位蒋夫人……
内监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也被自己这种猜测给吓了一跳,立即也把自己当成一个瞎子聋子,像木柱似的伫立在一边。
“皇上,可是来见娘娘?都怪臣妇,耽误皇上了。”
“耽误不了。”谢玄度皱眉,也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但并未和她计较,这会儿看她主动地走到一侧让路,原本过来就是为了见圆圆的他,反而被她这样一安排,起了逆反心,“你就这般想朕见你的好六妹?”
谢玄度打量着她,语气莫名:“你们姐妹可真是情深!”
“臣妇惶恐。”
就是清池这会儿醒悟过来,也发觉自己方才胆子是真的大。
而他竟然也不生气。
“六妹时时照顾臣妇,臣妇无以回报,只望皇上垂怜。”既然都已经说了出来,清池干脆也就后者脸皮为圆圆求了宠爱。
未曾抬头,却就已经感觉到了他那玩味的视线,“那为何不敢看朕?”
清池慢慢抬头看他,却因他眉间雷霆之怒而身躯微振,“皇上……”
“好一个臣妇,句句臣妇,皆是句句不桀!”谢玄度冷冰冰地道,眉间艳灼朱砂痣,更衬得那张修罗玉面没有一丝观音慈柔。“蒋夫人,朕若治你一个犯上作乱又当如何?”
压力千金压顶,清池却未曾跪下,双眸如泉如漆,缓缓开口道:“皇上为君,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纵君心所向,臣妇这等蒲柳之辈,如何以致作乱?可若是犯上,便是万死难辞。”
听着像是告软,可是这语气却并未有一丝的放软。
悄然而抬的俏面玉软花柔,可是眉眼之间犹如冰雪般凛然,顾盼于他,柔荑微对双袖:“若皇上执意要治臣妇之罪,臣妇又岂敢有一丝恼恨?”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林下风致,一时倒如魏晋名士,触怒君言。
就是一边瑟瑟发抖的宫婢和内监也是佩服她的大胆。
“在你眼里,那朕岂不是如纣桀之辈?”
“臣妇怎敢,纣桀猖狂乱政,乃是暴君,皇上是众心所向。”
这众心所向里有多少水分,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一时之间,他二人站在廊下,花鸟粲然,漫漫风花,唯在对视之中无言。
却终是谢玄度退了一步,神容不见怒色,却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摆驾离澜宫。”他瞥了眼清池,终究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是,皇上。”内监顿时高唱。
清池松了一口气,微微侧身,站在一边。
谢玄度从她身边经过,长袖当风,淡淡地留下一句:“蒋夫人,好一张尖嘴。”
清池欲言又止,就只能看他猖狂离开,暗道:“真是可恶!”
“蒋夫人,您可真是大胆!这里可是宫中啊!方才若不是皇上念故,您……”
身边宫婢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清池按按眉心,只想快点离开这皇宫。
果然是吃人的地方。
这谢玄度龙威一压下来,她都快被压垮了。
也不知道圆圆是怎么非要住进来?
此后,始终不安的圆圆更是经常宣清池进宫说话,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每每她离开都恰恰遇上圣驾。
谢玄度一直不肯立圆圆为后,却经常来这离澜宫来看她?
果然,这两人也是在闹性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