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朗阳却贪婪地望着她,像是一个饿死鬼在看自己人生最后一场盛宴。
清池被他看得有点儿受不了,不过手里的动作还是下意识地轻了很多,她一边低头把最后那点儿掀开。
原本冷淡的一双眼,在望见了那箭矢穿过的伤口也怔了一下,伤口还在涌动着血,不是红色,而是黑红色。
她一会儿没说话,幽幽地凝视着。
萧朗阳却以为她吓着了,强忍着疼痛,就装出一副没有所谓、极是轻松的样子说:“没、没事。”
“你就闭嘴吧。”清池瞪了他一眼,话都说不好了,还没事。他满额头的冷汗,整张脸强忍痛苦的苍白,却还在安慰她一样的笑,像是过去一样,仿佛不知道这毒箭对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生机的绝灭。
是死亡。
真的有人在临死之前还能照顾到别人的心情吗?他们之间,真的有这么亲密的关系。清池的心微苦,这一刻仿佛藏在坚硬壳里的软肉都感同身受到了一种痛苦。
她自针包里取出金针,飞快地截住他心脉处向各处延伸的血管,将那毒气逼在手臂之间。同样也把心里所有的情绪都给压下,恢复成为了往日那个冷静的医女。
她下手金针飞快,一二十根金针几乎把萧朗阳给扎得像是一只刺猬。
她玉指倏然靠近肩胛骨的那几乎穿骨的箭洞,一点点的酥麻,还有她身上那和处子香糅杂在一块儿的青涩药香气挤入了萧朗阳的鼻端,他难免有些不惯,电流似乎顺过这些金针一起激发了他的每一处脉络,身体一滞,眼瞳倏地睁大。
“别乱动。”她严厉地说。
萧朗阳有些晕乎乎地想,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肖想她。
要是她晓得会不会直接把他给推开了。
他此刻庆幸的是,他因为失血过多,又中了毒的缘故,即便是脸红心跳也都被身体表象的虚弱给彻底地掩饰了下来。
而此刻正在引七星蛊毒虫到他伤口的少女更是低着头,红唇轻哄着那蛊虫,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一点不妙。
义父!!!
忽然发觉到一道目光冷冷地落在自己身上,萧朗阳才打了一个激灵地意料到,这个房间里除了紫衣医女,还有另外一个人。
萧朗阳的眸子抬起,正好对上男人那一双如寒冰冷雪般的眼睛,深处注视着他,仿佛早已把他方才那些傻逼举动都给看在眼底了。
萧朗阳心虚了一下,可是立马又骄傲了起来,他可是重病啊。
就在这时,忽然手臂钻心地疼,疼得萧朗阳这样边疆混惯了刀枪伤口是荣耀的硬汉子都痛喊了一声。
周无缺的目光就已经从他脸上移开到了紫衣少女引蛊入伤口的场面。
萧朗阳悻悻,又对上了她那双清凉的眼眸:“疼就喊。”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萧朗阳是真的感觉到了伤口处那种钻心酥麻的疼痛在蔓延快来,疼得他打抖。可是在清池理所应当的目光和周无缺平淡无奇的目光下,他硬是咬牙吞下了所有的痛苦。
“如何……”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无缺在这会儿才终于问了这么一句。
少女瞧了一眼伤口处还在发黑的毒血,用帕子擦拭去,然后说:“得再看一个时辰,七星蛊虫应该能够处理。”
她这句话很轻很淡,但终于没有之前那种冷意,有点儿清甜。
“那就好……”他又能说什么呢。
少女眉心那淡淡的倦意和温柔,很刺眼。
义子痛苦挣扎又憋屈的神情,浑身发抖,他极力地在克制住,少女安抚地按住了他受了伤的右手。
如此的亲密,仿佛再多了一个旁人都是多余的。
周无缺在一边看着少女少男,眼底有些烦躁,很快他就听到有人敲门,随即直接走出内间,去处理外间那些事。眼不见心不烦。
萧朗阳身边的随侍本来是焦急地听到里间声音才来,匆忙进来一见到了周无缺,瞳孔睁大了一下,行礼:“殿下。”
周无缺懒得说话,一个眼神,随侍的视线望了望里边,在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月魄姑娘以后,这一日来的焦急,也就慢慢地消了下来。
马上跟在了周无缺身边。
此时将将天亮,夏天天亮得早,晨风和初曦也一边地挤了进来。外界的御医们商量了一夜,也没有拿出一个决断来。
周无缺望了望外边这些废物,对随侍说:“你机灵一点,别让他们进来。”
随侍额头汗都冒了出来,当然也是立即地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