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清池身边道:“清池小姐,今晚有劳您照顾主子了。”
清池冷淡地嗯了一声。
篝火架上烧着的水已经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她在火篝一边坐下,外边是林地,朦胧的雾迷离着夜色魅影,十几个人的声音都很安静,月亮仿佛穿过了这些声音,文静地把月色洒落在帐篷外边。
李叹看着她出神的样子,心知她并不乐意和他离开。
“累了就睡,我又不用你守夜。”
李叹靠着柴火垛坐着,受伤的手搭在腿上,姿态看似粗犷,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从容。
清池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有些气。当然,她早就满肚子都是气了。
“我还不困。”
李叹说:“不困就和我说说话。”
清池手里把玩着她找来的枯木枝,淡淡地说:“看来你也不困。”
“我伤着了手,大多时间都在休憩。这个时候,精神最好。”李叹说起这话,有些冷幽默。
冷月秋风过树梢,帐篷两侧都被吹得鼓鼓地发响。
李叹的轮廓染上了夜色,不太明朗,但线条流畅,总给人冷峻不好惹的气质,在这篝火火光盈盈里,都被暖化了许多。
“大兄,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眼睛瞧着她,似乎在观察着她。
她本可以一直装傻,可还是问了。
“我要颠覆一个王朝。”男人的语气淡淡,当那种野心已经足以傲视群雄。
看向她仿佛又在问,你怕吗?
清池故作被惊吓的模样。
他笑了,“清池,你会被吓着?”他根本就不信。
清池也有些讪讪,这不是配合你的表演。
“如今海晏河清,百姓和乐,你又何必。”清池一说出来,就有些后悔。和一个前朝人说,让他别复国了。这不是傻子嘛。
不过,李叹在她说完这番话,神情都不带变的,“那又如何。”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冷酷,又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萧瑟,但冷酷更甚于萧瑟,野心更甚于冷酷。
“这个夏廷,曾经是大燕的,大燕从西戎手里夺回。朝代,不就从来更迭中。只要你有权力,有人马,这不就是迟早的事。”李叹露齿一笑,那雪白的牙齿在火光下,仿佛是白鲨的巨口般狰狞残忍。可他这笑,又少了平时那种冷酷,像是大男孩在说着自己的理想一样的天真。“况且,反夏家复燕室,这股热潮在这一百年里来,已经凝聚成冲天之势。”
清池不想去评价他的做法。事实上,无论他做什么,也不是她能够阻止的。
清池只是说:“还不是时候吧。”
李叹眼里的笑一下就褪去了。
他想了想,“你以为现在的夏君谢巍藻是位明君?今年黄河汛动,死了几十万人,他瞒过了顾文知,就是在和新党,哦,他的弟弟周无缺斗法。”
清池记得有过一阵子,大概是在夏天的时候,顾文知一反平常,忙得连晴雨阁都没来了,好几次清池碰见他时,他的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倦,以及一种藏不住的失望。每年都有各地夏汛干旱等灾情,盛京里永远都是歌舞升平的,不当一回事的,因而即便她也知道这些灾难,也从来没有去想过那背后死了多少人。
李叹看了眼她,仿佛在措词着:“这些事,你不必知道。”
“我想知道!”
清池手里的树枝被火吞噬了,她的眼眸盛着火,很亮堂。“我听说过,可是不知道会……会这样。”
这半年以来,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关心过这些。或者说,一直以来,她就从来没有真正地把自己当做这其中一员来看待。
才会在这时,被这样震撼着。
清池的心里闪过浓浓的悲哀。
李叹看着她,眼里不知闪过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看来顾大人什么也没和你说。”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嘲讽。
“是。”清池干脆地应了下来,“顾大人应当是觉得和我说这些也没用,干脆就不说了。大兄,顾大人是个好官。”无论是初见,还是着这相处的两年,清池都看得出来,顾文知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他是不支持周无缺的新法,可也从来没有反对过。甚至,清池都好几次听到过他说过这次的新法,口吻都是柔和的。
要说这一次,应该是来自皇帝的背刺。
清池叹了一口气,她一直向顾文知索取,却并不太关心他。
她那样的自私,顾文知想来早就看了出来,所以也从来不和她说自己的苦恼。
清池心底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