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现在,在看到了洪爱娣被抛弃的真相之后,她们仍固执地想被这些破碎的假象治愈,哪怕那一道道伤口已经全部崩开在日光下了,仍然不敢相信。
自己的爸妈肯定和洪爱娣的爸妈不一样的。
她们怎么可能没有后悔的,没有伤心着急的,就像丢弃一件破旧的家具一般,说不要,就不要她们了呢?
无论如何,她们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
所以,她们想要回家去,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
李昭昭感受到孩子们不同以往的沉默和那一股盘旋在孩子们头上的阴霾。
她有心想要说什么缓和气氛,但许久,也只发出了一声叹息。
有些伤口,并不是缝合了就会痊愈的。
有些疼痛,也不是言语可以抚慰的。
老旧的校车在坑洼不平的乡村小道上上下颠簸,车内的孩子们的心也上上下下慌慌张张地跳着。
她们望着车窗外一点一点熟悉起来的景色,有期待,也有惶恐。
所幸,如天爱一般被父母直接放弃的小女孩并不多。
第二站到达陈家村,送的是一个叫陈佳丽的小姑娘。
陈佳丽家属于重组家庭,家里除了有个不同父不同母的哥哥之外,还有个同母不同父的妹妹。
陈父陈母正在忙碌地搬运东西,门前堆了一堆装在膨化猪饲料袋里的东西,看上去像是稻谷,足有十几包。
看到校车开过来,陈母擦了擦汗,迎了上来。
李昭昭刚停下车打开车门,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声音:“陈佳丽快点。”
翘首以盼的陈佳丽眼睛中迸发出亮晶晶的光芒来,小书包一晃,腾一下子就往车门口冲。
因为速度太快,在门口还差点摔下去了,李昭昭及时拉住了她,将她的那一袋棉被行李都拿了出来。
陈母接过了那袋棉被,扯了陈佳丽一把,急匆匆地道:“赶紧的,去看你自己的东西你奶给你收好了没。”
陈父社交广泛,有个昔日好友,刚刚来找他买了两千斤的粮食和十几只鸡鸭,作为回报,要把安城某个老旧小区里的一套小高层借给他们住。
虽然是老小区,但那套房子在十九楼,不会被水淹。
面积也有七十几平,够他们一家六口人住得舒舒服服的了。
李昭昭想叮嘱陈佳丽两句,不过她被陈母推着向前走,只顾得上匆匆回头朝李昭昭挥了挥手,露出了一抹长久忐忑后,终于魂安魄定、长舒了口气的笑来。
“拜拜,昭昭老师,我到家了。”
我到家了。
我爸妈没有不要我。
陈母转头朝李昭昭道了句谢,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去接孩子为什么不接电话,就自顾自忙开了。
李昭昭也没在意,她知道,陈佳丽的爸妈不去接她,不给音讯,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但她没有资格插手那么多。
且时间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多耽误。
很快校车再度启动。
陈佳丽的顺利到家,让车里的几个孩子都燃起了希望来,气氛终于没有再那么压抑。
此时车外的风已经越发大了起来,草木都被吹弯了头,乡道上的空气中弥漫着阵阵黄烟,交通也越来越堵。
一条条乡道上,到处都是突突突载满了货的三轮车、小汽车、大货车。
道路被占,前进就变得慢吞吞的,脾气火爆的司机狂按着喇叭,就算在车里都可以听到前方堵车的几个车主正在对骂。
各种脏话乱飞,只差拿起武器干架了。
末日将至,所有人都又恐又慌,情绪也在崩溃的边缘,平日里笑笑就过的一点小冲突,在这种情况下都可以升级成血拼。
李昭昭听着那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话,将车窗都关了起来。
在小道上等了没一会儿,突然有几个带着草帽的人乓乓乓地敲起了车门。
李昭昭微微皱眉,将上车处的车窗打开了点,转过身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是青鸟小学的司机是吧?要去哪里?顺我们哥几个一程呗。”车外为首的男子喊道。
李昭昭摇头:“不好意思,我要送学生回家,不顺路。”
言罢她就要将车窗关上。
一只大手突然伸出来,掰在车窗上,吓得李昭昭赶紧松开关车门的按键,抬高了声音道:“快松开,等下夹到你手了怎么办。”
还好她速度快,不然真夹到手,来跟她碰瓷就糟了。
那男子却不以为意:“你都没问我们要去哪里,怎么知道不顺路?我们只是要进城里,你这方向肯定也是啊,捎我们一程呗,我们刚好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