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人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室内突然“噔”一声亮起了几束手电筒光来,随即咔擦的打火机声响,一根根蜡烛也亮了起来。
苏爷爷仓惶回头,却见赵宁苏晓丽带着好几个大孩子,正齐刷刷看着趴在门上的他。
门外的那道黑影见势不妙,转头就想跑,刚跑了没两步,两脚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一扑直接摔在冰凉凉的地板上,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鼻血喷溅而出,“哎哟哎哟”地叫嚷了起来。
三四道清瘦高挑的身影快速扑了上去,狠狠按住了他,有几只手摸索着拉到了他的手,将其反剪在身后,用绳子捆了起来。
那人还想挣扎,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手脚都被绑得紧紧的。
连身上的黑色棉袄都被扒了下来。
这棉袄里鼓鼓的充绒量,明显就是从他们办公室里偷出去的。
苏老头这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办公室的防盗门彻底打开来,烛火和手电筒往这边一照,被捆起来的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胡子邋遢的,下耷着眉毛,那不停转动着眼珠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苏爷爷软着脚,就没站起来过,看着双手双脚被绑,鼻子还不停流着血的男子,嘴唇嗫嚅着,到底没说出话来。
赵宁长腿当先一迈,站在那男子与苏爷爷中间,看了两眼撒在满地的牛奶和面包,最后视线定格在苏爷爷身上,问道:“苏爷爷,是他强迫威胁你吗?如果是,你说出来,我们今天给你做主。”
苏爷爷浑身都在抖,摇着头。
却是一句话都不说的模样。
赵宁看向那个男子,那男子见苏爷爷这样子,忙道:“我没有威胁强迫他,他是可怜我,非要叫我过来,把这些东西给我的啊,和我没关系啊。”
身后有个老太太眯着眼睛走了过来,蹲在那男子身旁。
那男子忙低下了头,四处躲。
老太太老眼昏花了,但是眼睛没瞎,心也没瞎,突然呔了一声,嗓门带着老态但仍然洪亮:“你不就是老苏那个没良心的儿子吗?你还有脸来找你爹要东西?”
老太太慢慢地起身,刚刚拿绳子绊倒老苏儿子的半大小子忙搀住了她。
她转过身来,走到苏爷爷跟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老东西,一辈子眼盲心瞎,你腿一瘸,你儿子就把你扫地出门,让你捡破烂住桥洞,还是我们老院长看你可怜把你捡了回来。”
“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老院长给了你一张床睡,如果不是小赵她们每个月给福利院捐款给我们这些老东西加餐买衣服,我们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天灾要来的时候,我们这些老东西没人管,儿子儿子不要,官方官方不理,还是小赵和老院长把我们送到了这儿来,我们才没被洪水冲走淹死在福利院里。”
“现在好啊,我们每天就舒舒服服躺着,让别人给我们养老,安生日子过了没两天,你翅膀硬了,你又开始怜惜讨好你那没良心的儿子了,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他孝敬过你一口饭吗?他给过你一片瓦避雨吗?你拿着小赵辛辛苦苦囤的粮,来养这么一个白眼狼……”
老太太破口大骂,洪亮的声音在深夜的楼道里压过了暴雨声,久久回荡着。
四周办公室中有人探头探脑地看热闹,赵宁一行人全然没放在心上。
苏爷爷被说得抬不起头,那边被帮助的苏爷爷儿子此时倒是乖觉,一句话都不说,怕多拱火的话,人家反而把矛头指向了他。
苏爷爷嘴唇不停颤抖着。
他是知道的,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个东西。
他含辛茹苦养大了这个儿子,给他买房娶妻,一辈子的积蓄都搭了进去,六七十岁了还在工地里打工。
原本儿子对自己说不上尊敬,但也不坏,可自从他在工地从架子上摔下来摔断了腿后,儿子就变了。
赔偿的十几万的手术金,他拿走了,说医生说他这种情况就算全好了,也是一堆后遗症,他这把年纪了,没必要治了。
他想想也有道理,老胳膊老腿的,何必再多花钱,不如多给孙儿攒点。
然后儿子就开始嫌他一条腿,啥也干不好,拖累了全家,将他扫地出门了。
他是恨的,住在桥洞里乞讨为生的时候,心里很恨很恨。
后来在养老院那几年,他生活过得不错,心态也就慢慢地平和了下来。
世道艰难,他打听过了,儿子一家确实也过得艰难,抛弃他,或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