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要了一碗阳春面,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店里还有蒲包肉,她也点了一份。
她对于蒲包肉的了解也是源自汪曾祺在小说中的一段描述。
[2]“……王二的熏烧摊每天要卖出很多回卤豆腐干,除了豆腐干之外,主要是牛肉、蒲包肉和猪头肉。蒲包肉似乎是这个县里特有的。
用一个三寸来长直径寸半的蒲包,里面衬上豆腐皮,塞满了加了粉子的碎肉,封了口,拦腰用一道麻绳系紧,成一个葫芦形。
煮熟以后,倒出来,也是一个带有蒲包印迹的葫芦。切成片,很香。”
蒲包是用水乡地区随处可见的蒲草编织而成的盛物用具。
如果说蒲草不认识的话,那农村孩子应该见过水塘边长得像淀粉肠一样的东西,多在春秋季节出现,用手一捏会飞出很多絮状物。
这大概和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是蒲草的种子吧。
用水浸泡过的蒲草变得柔韧结实,随意折叠编织都不会断掉,于是由蒲草编织的容器便在当地盛行起来。
编制好的蒲包可盛放鱼虾、蔬菜、肉类等食物。
在没有现代保鲜设备的那个时期,水乡民间多用蒲包储运食品、蔬菜、瓜果等,能够较长时间保持所盛食物的水分,延长保鲜期。
蒲包肉的样子米莉在网上看到过,外面缠着蒲草,裹得严严实实,形状像是短一点胖一点的糖葫芦。
煮熟的蒲包肉扒开外面的蒲草,肉香混合着蒲草的清香就扑面而来,里面的肉肥瘦均匀,色泽光亮。
咬下去可以尝到里面明显的肉粒,肉质肥而不腻,软糯却又筋道。
阳春面是用搪瓷盆装的,外表看着平平无奇,还能嗅到淡淡的胡椒味,但吃下去确实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一碗阳春面下肚,胃里暖洋洋的。
因为客人不算多,米莉又在窗口的桌子上趴了一会儿,窗外经过的行人偶尔看她一眼,有胆子大的还试探性地摸一摸她。
米莉被太阳晒得整只猫都懒了,也不在乎他们摸自己了。
变成猫之后被两脚兽撸是常态。
像她这样肥美的小猫咪,如果能忍住不撸,那才叫奇怪呢。
休息够了,她跳下窗户,沿着老街慢慢走。
两侧的店铺都是平房,木质结构,三五个老人坐在屋檐下聊天,晒太阳的黄狗打着呼噜。
时光仿佛在这里停下过脚步,这里的一切全都是岁月的痕迹。
小巷里很安静,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这里更适合静下心慢悠悠地散步。
路过卖米糕的小铺,米糕就随意晾在外面的桌子上,店主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米莉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从小巷外匆匆赶来的店主人。
刚出炉的米糕还冒着热气,纯白色,里面没有任何馅料,老板也只卖这一种。
吃着米糕,米莉继续在巷子里闲逛。
酱油铺外面正在咕噜咕噜冒热气的大锅里用古法熬制着酱油,路边的茶馆开着门,里面同样没有人,小卖部门口摆满的杂货在阳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她在巷子里围观了一会儿叔叔阿姨们打扑克,只觉得肚子又空落落的了,便在路边随意找了一家小餐馆。
老板给她推荐的是汪豆腐,米莉见菜单上还有咸鸭蛋,于是也要了一个咸鸭蛋。
不过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汪豆腐就端了上来,咸鸭蛋也贴心地切成了两半。
汪豆腐是淮扬菜,像是豆腐脑一样,只不过豆腐脑是碎的,或者片状的,汪豆腐则是长条状的。
汤里面还有猪血和绿油油的蔬菜碎,不知道是什么菜。
汪豆腐这道菜也在汪曾祺老人家的文章里出现过,他在《豆腐》里写:
“[3]吃时要小心,不能性急,因为很烫。滚开的豆腐,上面又是滚开的油,吃急了会烫坏舌头。我的家乡人喜欢吃烫的东西,语云:‘一烫抵三鲜。’”
米莉谨记他的劝告,等豆腐上方不冒热气了才下勺子。
本以为豆腐里面有猪血会很腥,但没想到竟然吃不出来猪血的腥味,滑滑嫩嫩的口感很是奇特。
咸鸭蛋蛋黄是浅浅的黄色,看起来像是没有腌足时间,但戳一下也能流出油来。
米莉口味偏重,所以不觉得这咸鸭蛋有多么咸。
她来苏省半个月,除了因为在金陵待了一周多时间把口味养淡了点,所以在镇江头一次被咸了一下之外,吃到的淮扬菜对她来说都挺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