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嵌入的微型聚光灯洒下,调酒师穿着整洁的制服,正在吧台后面专注地调制着各种复杂的鸡尾酒。
宋远和顾泽坐在吧台前。
顾泽刚睡过一觉,眼前还横着这么大的事,现下整个人十分精神。
他叫人开了一整瓶威士忌,颇有种不醉不归的气势。
晶莹剔透的冰球躺在古典杯中,顾泽刚把酒倒上,宋远拿起一饮而尽。
宋远今晚其实有些生气。
气她毫无预兆地提出分手,气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也气她能在说出这些话的当天,态度就开始变得疏离。她立马放下的样子,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一切从未存在过。
想着。
宋远又倒了点酒,仰头,一口灌下去。
强烈的辛辣味划过味蕾,热量在喉咙和胸膛中蔓延。
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刚才喝下去的是白开水。
昏暗光线下,宋远神色晦暗难辨,顾泽看着他侧脸没说话,抽出两根烟,递过去一根。
宋远瞥了眼,没接。
顾泽见怪不怪地收回去,自己咬住一根,打火机火舌舔过烟头,白色烟雾挡住视线。
他知道,虽然宋远看上去面色波澜不惊,甚至还能呛他两句,但顾泽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
毕竟宋远一回国开始四处打探唐佳的消息,找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放弃,身边也一个人都没有。
顾泽记得宋远回国两年后的某一天,他问过他,为什么不跟别人接触着试试,说不定就遇见合适的了。
那天宋远喝了酒,说出句让顾泽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他说——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每当我拿起照片,她的脸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一种窒息感就涌上来,扯的心脏生疼。
这一刻我意识到,再也爱不上别人了。
顾泽抬头,有些不真切地看到他通红的双眼。
烟燃掉半根,宋远的酒也喝了三杯。
终于在他要喝第四杯的时候,顾泽忍不住开口:“喊我出来喝酒,真是纯喝酒啊,说说呗,人家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宋远一圈圈转着酒杯,沉默片刻。
“她不信任我,认为我的感情抵不过差距过大的身份,她要及时止损,也让我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顾泽听完“嘶”了一声:“你是不是干什么事让人姑娘没安全感了?”
宋远自嘲般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或者说,唐佳没有给他知道的机会。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他哪里做得不好。
哪怕工作忙起来没看到她的消息,以为她会生气,都准备好怎么去哄的时候,结果她却说:没关系,你忙你的。
宋远喉头滚动,后知后觉的尝到酒的苦涩。
“或许是她知道了林盛意来找我联姻,听到她的那些利弊分析,觉得有道理吧。”
顾泽对于宋远和唐佳之间细枝末节的纠缠并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宋远在山城孤儿院生活过几年,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唐佳。十八岁离开山城去了美国,五年后回国,开始找唐佳。
顾泽能理解他从山城离开,毕竟他肩上扛着的担子不能说扔就扔了,他也能理解宋远回国后只是拜托他暗中打探唐佳的消息,没有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因为宋家和霍家之间的渊源他略微清楚。
只是他有一点不理解。
“当初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拜托人在国内悄悄盯着她的动静呢?当初你宋家应该也没衰落倒连这件事都做不了吧?”
不然,宋远和她怎么会错过这么久。
宋远垂着头,眸色更深。
跳动的节拍在耳边流过,他的沉默,仿佛和此刻震动的鼓点声格格不入。
歌曲播完,又换一首。
顾泽等到以为宋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很轻,但顾泽听见了。
“我托了。”
顾泽怔愣良久,才又问:“那你告诉唐佳这事儿了吗?”
“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顾泽叹口气。
如果他是唐佳。
每天和自己朝夕相伴的人突然消失,什么消息都没留下,他也受不了。
戒个烟他都难受的要死,何况是戒个人。
况且宋远还摇身一变成了华商集团总裁。
这不明摆着当初他离开是回归自己的富贵生活,而山城的一切不过是可有可无,甚至成为累赘,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遗忘。
顾泽光是想想,都觉得难过。
更别说唐佳,她不仅是个女生,还是个孤儿,很可能会比别人敏感细腻,也可能更难对别人交付信任,所以她有顾虑,顾泽也十分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