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当即把面换了,端着要出门时突然好奇:“素面是给谁做的?”
“回秦管事,给陈犬……陈、陈少爷。”厨娘唤陈尽安以前的名字唤习惯了,当着秦婉的面险些改不过来,“他每年中秋都会向奴婢讨一碗素面,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奴婢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便每年都帮着做一碗。”
说罢,又怕秦婉觉得自己多用了府中的东西,连忙解释,“面是他自个儿在外头买的,奴婢只负责给煮出来,除了用点厨房的盐,别的什么都没用!”
其实陈尽安身份到底不同从前了,她也想过要做两碗一样的,但被陈尽安拒绝了,说不过是应个景儿,没必要太丰盛,她这才照旧做。
秦婉看了一眼素面,果然是寡淡至极,别说菜和肉了,连一点荤油都没有,味道可以想到有多不堪。
“我虽管家破严,却也没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一碗面的权力还是准许的。”她淡淡说罢,便端着菜码齐全的长寿面走了。
厨娘讪讪站在原地,正纠结秦管事这话是什么意思时,陈尽安也来了,看到桌案上的面道了声谢,端起来便要离开。
“那个……”厨娘连忙叫住他。
陈尽安停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火上还煨着葱炝鲍参,给你盛一些吧。”方才秦管事的话,是嫌她给陈尽安吃的不够好吧?
陈尽安:“多谢,但不必了。”
“还是盛一些吧,”厨娘不好说秦管事来过,并对自己提出了委婉的批评,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傅大人昏迷这段时间,眼瞧着你也跟着消瘦不少。”
陈尽安本来已经打算端着碗离开了,听到‘消瘦’二字又停了下来:“我瘦了?”
厨娘看着他蹙起的眉头,暗笑还是第一次觉着他不像木头:“瘦了,瘦了很多。”
“那劳烦盛一些吧,”陈尽安犹豫之后缓缓开口,“瘦了不好看。”
“哟,您还在意好不好看呢!”厨娘乐出声,麻利地给他盛了不少吃食,陈尽安只好找来一个托盘,将面和吃食一起端走。
天上的烟花还在盛放,绚烂之后又添新的绚烂,明灭的光影落下来,给每一张仰头欣赏的脸添了新妆。
陈尽安将吃的端到距离主寝一墙之隔的偏院里,坐在寝屋廊檐下的台阶上,一边认真吃面,一边认真让烟火在瞳孔中绽放。
今年的烟花,好像比之前每一年的都要盛大,仿佛乐师濒死前最后一支曲儿,拼尽全力,声嘶力竭,未必好听,却足以动摇人心。
直到天空恢复宁静,光影被黑暗吞噬,傅知弦在浓郁的火药烟尘气息里,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傅知弦。”
耳边传来她清浅的声音,傅知弦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了。他静默许久,到底还是回头看向她
冯乐真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二十四岁生辰,安康顺遂。”
傅知弦喉结动了动,浅笑:“殿下的指甲长了。”
冯乐真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也跟着笑了笑:“你昏迷太久,我也没顾上。”
到底还是拿来剪刀,递到了他手上。傅知弦忽略心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捏着她的手指认真修剪。冯乐真看着剪刀在他手中变成了灵巧之物,一弯一剪便修出漂亮的弧度,不免轻笑道:“去了封地以后,只怕就没有这个福气了。”
傅知弦刚醒来不到一个时辰,对今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闻言却也没有太过惊讶:“殿下若愿意,也是可以的。”
冯乐真惊讶地看向他。
“殿下觉得我在说空话?”傅知弦笑了笑,眼底是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期盼,“在梦里,连帝位险些都是我的,万人之上的滋味我已经试过,如今醒了,殿下若是愿意,殿下若是愿意……”
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他倒是想换个新的活法。
可惜冯乐真始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傅知弦眼底的期盼如点点碎星尽数灭去,许久才自嘲一笑:“看,明明是殿下自己不愿意,就别说什么没福气之类的话了。”
“你在京都,我放心些。”冯乐真温柔地看着他。
傅知弦眉头微挑:“万一皇上还怀疑你我藕断丝连,不肯重用我怎么办?”
“你总有办法。”他昏迷这段时间是如何命悬一线,冯稷派来那些太医清楚,冯稷也清楚,她已经尽可能将他摘出来,以他的脑子,借此事彻底得到冯稷信任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