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亲口夸过兰草葱郁的冯稷,则犹如被狠狠扇了一耳光,不仅要平复民怨,还要受言臣谏官的质问与怒火,一时间气得大病了一场。
冯乐真丝毫不在意京中乱成什么样,将水搅得足够浑后,便心情愉悦地继续赶路了。
离开西江城那日,几乎所有百姓都来欢送,震天的呼声中,冯乐真回头看向沈随风:“听到了吗?这便是民心。”
沈随风不在意什么民心不民心的,可看到她意气风发的模样,唇角还是勾起一点笑意:“恭喜殿下。”
冯乐真也只是随口分享一下心情,分享完了便继续骑马前行,反倒是陈尽安跟在后面,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有些失神。
“喂,喂……你看什么呢?”阿叶问他。
陈尽安回神,又多看冯乐真一眼:“看殿下。”
“……我又不瞎。”阿叶无语。
陈尽安抿了抿唇,半晌才缓缓道:“殿下今日……看起来很不一样。”
阿叶挑了挑眉,突然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陈尽安问。
“因为权势,”阿叶颇为得意,“我自幼为殿下梳妆,胭脂水粉珠宝华服,或许能为殿下锦上添花,可唯有权势能叫她仪态万千,你平时瞧见只是咱们的主子,而今日的她,则是大乾百姓心里最好的长公主,自然是不一样的。”
陈尽安定定看向冯乐真的背影,阿叶的声音有一瞬仿佛远去,而他心中正有什么在破土而生。
十月份的西江城夜间寒凉,但白日里也是有一两个时辰是暖和的,太阳一晒暖融融,叫人恨不得换上春衫。
而千里之外的营关,十月已是大雪封城,冷得连门都没法出了。
烧足了地龙的书房里,连浓郁的檀香都压不住药味,一片昏黄的灯烛,倒不如窗外的白雪照得亮堂。
一道清瘦的身影坐在书桌前,在雪声喧嚣的夜晚静静翻开一页书。
不知过了多久,添灯的小童恭敬道:“世子,天色不早,该休息了。”
看书的人眼眸微动,许久才看向紧闭的窗子:“大雪封路,也不知何时才能到。”
小童顿了顿,总觉得自家世子这语气,似乎在等什么人。
可他一个从不出门、也没有朋友的人,又能等谁呢?
第37章
先是在李家村耽搁七八日,后来又在西江城耽搁大半个月,重新踏上征途后,如果可以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往营关去,差不多再过一个月就能到达,但——
“我们已经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了,这个时候再绕道去南河,只怕过年前都未必能到营关。”晃晃悠悠的马车上,阿叶无奈提醒。
冯乐真正悠闲地吃着从乡下集市上买来的小食,闻言一脸淡定回答:“营关那地方冬天最是苦寒,晚去一天是一天,最好是能躲过整个冬天。”
“……营关的冬天,大概到明年四月才结束,”阿叶嘴角抽了抽,“咱们若是躲过整个冬天,只怕人还没到营关,降罚的圣旨就先到了。”
殿下去封地,等同于官员异地上任,而大乾律例关于到任时间都有严格的限制,像是从京都城到营关,差不多是将近两个月的路程,那么从出发那天开始算起,两个半月内必须抵达营关,他们这回又是被追杀又是治理疫症,属于是特殊情况,可以往后再拖延一个月。
也就是说,按规矩他们冬月就该到,但如今时间宽限到了腊月,横竖都不能越过年去,否则就得受罚。
“殿下,您也不想刚到封地,就被皇上来旨骂一顿吧?”阿叶忧心忡忡,“那多丢人呀,您还如何在封地百姓面前立威?”
“皇帝如今因为西江城的事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本宫是否迟到,他若真下旨来骂人,反而会被人说是记恨本宫立功,平白落个小气名声这种事他才不会做,至于立威……营关由镇边侯管着,本宫去了也不过是个摆设,立威不立威的有什么重要。”冯乐真拿起一个柿饼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这个甜,你也尝尝。”
说着,她拿起另一块,一向贪吃的阿叶却立刻拨开:“那就算这些都不重要,镇边侯一向视您为眼中的,您就不怕他拿您迟到的事做文章?万一因此为难您怎么办?”
“本宫就算不迟到,他也会为难……”冯乐真话说到一半,见她眉头都皱了起来,赶紧找补道,“咱们只在南河逗留几日,时间上还算充裕,不会迟到的。”
“您就一定要去南河吗?!”阿叶怒问。